深夜寂静的寝室里,祝忱看着手机屏幕里“填空”发来的那句有如平地惊雷一般的话,纠结地揪起了他怀里大耳狗玩偶的尾巴。
他思考一番,答非所问地说:【哥哥,好晚了啊,我要睡觉了】
试图萌混过关。
没想到对方步步紧逼,语气十分冷酷。
填空:【不同意的话,就删好友吧。】
填空:【你已经上王者了,以后不再需要我了。对吗?】
祝忱暗自咬了咬下嘴唇,心想这人怎么把他说得像个翻脸无情的死渣男一样。
他才不是那样始乱终弃、薄情寡义的人。
小忱ovo:【不对】
小忱ovo:【我真的要睡觉了,哥哥,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过了很久,对方才给他发来一句:【晚安】
祝忱给他回了一句晚安,火速下了游戏,把脸埋在被子里,再也不敢盯着那个金灿灿的游戏图标看了。
刚刚还因为第一次上了王者而喜悦激动的心情,突然却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一样。
心脏狂跳不止,也不知道是因为打赢了赌高兴的,还是因为被大佬这个莫名其妙的过分要求吓到的。
不厌其烦熬夜带他上王者的人是他,突然告白弄他个措手不及的人也是他。
想到“填空”在游戏里对他咄咄逼人的追问,祝忱一边在心里痛骂对方烦人,一边却感到自己的小良心受到了一丢丢道德的谴责。
人家对他那么好,他对却连恋爱都不愿意跟人家谈,那不是忘恩负义吗。
可是他一个男的,怎么真的当人家女朋友啊?到时可别一步错,步步错,用无数个谎来圆一个谎。
他只是想撒个娇混混分而已,怎么事情好像有点难以收场了。
心烦意乱之下,他决定先睡为敬。
这几天为了上王者,祝忱的作息变得乱七八糟的。
为了省下时间打游戏,他每顿饭都是随便快速扒两口,根本没好好吃,现在忽然放松下来,胃报复性地开始疼了起来。
祝忱捂着肚子在床上辗转难眠,拧起眉头,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为了不打扰室友睡觉,他发出的声音并不太大,可是眼下这夜深人静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声音也足够钻进人的耳朵里。
祝忱的胃越来越疼,他的额间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了一层冷汗。疼痛感越来越强烈难捱,他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地睁开眼,忽然却感到身旁有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努力定焦双眼,借着窗外一点月光认出床边那张冷淡清俊的面容是他的室友谭阔。
“祝忱,你怎么了?”谭阔微微皱着眉,“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低头点开手机:“我跟导员说一声,陪你去医院。”
祝忱有点惊讶谭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不过比起关心这个,胃部翻涌的绞痛感瞬间抢夺了他大脑的全部注意力。
“我、我就是胃有点疼。”他咬着自己的手背,忍着不让自己发出楚楚可怜的呜咽声,“没关系…你去睡觉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谭阔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幽深的眸色中仿佛带了一丝怀疑。
“真的不用?”他语气严肃地说,“祝忱,你看起来很难受。”
“胃疼太久,可能会发展成胃溃疡。强忍着对你没好处。”
这简直是祝忱和谭阔做室友那么久,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谭阔的目光很坚定,好像扛也要把他硬生生扛去医院似的。
祝忱一想到他又要去医院做各种检查打针挂水,可能还要请假耽误一天课,更耽误他明天欢乐地去和谢骁花式显摆他那闪闪发光的王者大标,这下不只是胃,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了让谭阔放心,祝忱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让他看见自己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
“我真的没事。每次没好好吃饭就会胃疼,我习惯了…其实现在已经不太疼了,不好意思,影响你睡觉了。”
过了几秒,他听见谭阔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是刚才的话都是说出来骗谭阔的。他其实胃痛得要命了,恨不得拿头撞墙,光滑的指甲用力地掐进自己的掌心,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硬熬了不知道多少分钟,他几乎要疼得昏倒过去了。
却听到安静的寝室里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和之前的对比,似乎变得更加匆忙急促了一些。
祝忱惨白着一张小脸,转过身努力抬眼一看,又看到了谭阔一张熟悉,没什么表情的脸。
谭阔一手扶着他半坐起来,另一手端着祝忱的大耳狗马克杯。
祝忱看到他拿着自己的水杯,下意识想伸手去接,可是谭阔却没有把水杯给他,反而是把杯子向前递了递,把平滑的杯沿凑到他的唇边。
祝忱懵懵地张开唇,谭阔就把杯子朝他那倾斜了一点,一双俊逸的桃花眼专注地凝望着他,就这样手把手,像给幼猫喂奶一样一点一点地给祝忱喂了些热乎乎的糖水。
杯里的虽是热糖水,可温度却是正好的,一点也不烫人。
祝忱从喉间轻轻地“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喝不下了。谭阔于是把水杯从他嘴边拿开,随手放回他的桌子上。
谭阔的动作虽然轻柔小心,可是大耳狗水杯的杯沿太过宽阔,方才祝忱仰头喝水的时候,不少黏腻的糖水都顺着唇边流下来了。
谭阔再次过来时,扫到他嘴边湿漉漉的水痕,下意识抬起手背朝那边伸过去。正要蹭到那柔软肌肤的时候,祝忱却微微扭过头,漫不经心地用手腕在自己唇角抹了一下。
谭阔如梦初醒,触电一般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好在祝忱身体不好,又累又困,没有太在意他的举动。
喝了点糖水,祝忱感觉自己的胃确实舒服了一点。他懒洋洋倚在大耳狗靠枕边,眼睛又不自觉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谭阔又拿来一个挺小的、浅灰色的硅胶热水袋,把它放在祝忱的肚子上,靠近胃部的地方。
此时祝忱已经差不多睡着了,呼吸声均匀香甜,睫毛纤长浓密,像两扇乌黑的蝶翼。
谭阔停顿半秒,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动作非常轻的,小心探手在他软绵绵的肚子上揉了揉。
最近天气热,祝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衣。
即使隔着一层冰凉衣料,谭阔仍然能感受到,祝忱的皮肤就像绸缎一样光滑。偶尔动作间,透过那宽松扣子间的敞口,他又能窥见里面那如牛奶一般的雪白肌肤,不经意散发着一股温软的诱人甜香。
在无人发现的角落,他的眸色暗了暗,喉结上下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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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祝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床角孤伶伶躺着一个陌生的灰色格纹热水袋,里面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他顶着一头比鸟窝还乱的头发,费解地盯着这玩意看了几秒,终于想起来昨天晚上他胃疼的时候,谭阔好像过来给他喂了点水,这个热水袋估计也是他好心借给他的。
谭阔这个人,好像挺爱干净的,他抱着他的热水袋睡了一晚上,后来睡懵了还差点用脚把它踹下床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祝忱从床上爬起来,连头都没来得及梳,就拿了张湿巾帮谭阔把热水袋表面擦了擦,把里面的冷水倒掉,毕恭毕敬地物归原主了。
谭阔没在寝室,估计已经出门上课了。他的床帘没拉,祝忱弯着腰把热水袋放回了他的床上。
谭阔的床位收拾得非常整洁,就算是军训的时候,祝忱也没能把被子叠得像谭阔平时这样好。
他有点羡慕地朝他床上望了一眼,却看到他那一尘不染的枕边,莫名其妙放了一颗圆溜溜、玉白色的小纽扣。
祝忱好奇地把那颗纽扣拿在手上看了看,纽扣冰冰滑滑,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只是谭阔哪件衣服上突然掉下一颗,被他随手放在这的。
祝忱之前也有一件衬衣掉了颗扣子,还正好是中间的那颗,后来他妈妈用别的花色的扣子给他补上去了。祝忱嫌这样看着古怪,之后再也没穿过那件衣服。
他掉的那颗扣子……好像也是白色的来着。模样同样也是很小,圆乎乎的。
不过世界上大部分扣子不都长这样么,除了他妈当年不知道从哪里掘出来的半透性感豹纹款。
他把纽扣放了回去,径自洗漱整理一番,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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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候,祝忱照旧和季存约着一起,也依然用了一包亲嘴烧买通他跑腿买饭,自己舒舒服服坐在位子上等待。
然而出乎意料的,几分钟后,忽然有一个修长笔挺的人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祝忱转头一看,眼睛不自觉睁大了:“谭阔?”
谭阔低着头,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他:“今天身体有好一点吗?昨晚看你很难受。”
“嗯嗯,好多了,谢谢你啊。”
祝忱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他看谭阔就这样在他身边坐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有点奇怪。
不就问一句话吗,问完怎么还在这安营扎寨了。
不是祝忱狼心狗肺想赶谭阔走,只是食堂那么大,又不缺空位。谭阔一直独来独往的,突然主动和人凑一桌吃饭,简直像全世界的狗都突然起立用两条腿走路一样令人感到诡异。
他尴尬地看着谭阔,局促地笑了一声,没话找话地问道:“你这个饭好吃吗?”
谭阔点了点头,接着低头悠闲自在地吃了起来。
他倒是表现得挺自然的,好像平时每天都坐在祝忱身边吃饭一样。
祝忱困惑地看了看他,忽然发现谭阔的吃相和季存的简直是云泥之别。
谭阔的吃相斯文优雅,不紧不慢,像贵公子一般。不像季存,一吃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犹如野猪降世。
在这种显而易见的巨大差距面前,他很快就抛弃正在给他买饭的季存,接受了这个相貌英俊的新饭搭子。
祝忱前一晚熬夜打游戏,又胃疼没睡好,当下用手撑着脸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盹。
直到一道讨嫌的声音骤然在他们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