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妥当回到东林苑，已是掌灯时分。
“你这贱婢，死哪去了！”我一进院子，就被等在门口的张妈揪住了耳朵。
“鹿鸣苑今日人手不够，把我喊去帮忙了……”我捂着耳朵讨饶。
“东林苑的活不做跑去鹿鸣苑，还有脸说，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张妈一只手捏着我的耳朵，一只手使劲在我身上乱揪。
“哎呦！张妈，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老妈子下手又狠又准，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边上叽叽喳喳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下人，讥讽、嘲笑、幸灾乐祸……
“这妮子贱得很，成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
“她冲大少爷眉来眼去的，我看到过好几回了。”
“白家酒铺的那个？”
“就是她，当初不肯给大少爷做通房，酒铺就起了火，谁不知道是大少爷遣人做的。”
“呀，爹娘都死了，还爬仇人的床呢？可真不要脸。”
“可不嘛。”
……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我心中腾起股怒火，捂着耳朵的手紧了紧，正要发作，只听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
“张妈，这是在做什么？”
是二夫人的声音。
老妈子闻言手松了松，我趁机从她手下逃开，唯唯诺诺地立在一旁。
“回二夫人，这妮子下午不知躲哪偷懒，骗我说去鹿鸣苑帮忙，我正教训她呢。”张妈说得掷地有声。
“好了，浮白在东林苑两年多，一向老实本分，都在林府当差，忙不过来互相帮忙也是常事，这事就到这。”二夫人淡淡开口。
“是。”张妈悻悻，碍于二夫人已经发话，只好作罢。
“都散了，干自己的活去！”张妈虎着一张脸，对周围说道。
“东林苑的灯都点完再去吃饭。”张妈临走时吩咐。
东林苑虽比不得鹿鸣苑，但也有好几百盏灯。
等都点完，晚膳时辰早过了，今晚怕是要饿着肚子睡觉了。
我叹口气，认命地干活去了。
——
“夫人，您就是心太软。”张妈跟在二夫人身边，语气有些愤愤，“那妮子就是个爬床的贱货，对她好做什么。大夫人就是看出大少爷在她身上落心思，才打发到我们院的。”
“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遭了难爹娘都没了，不过想给自己寻个依靠，往后莫难为人家了。”林宛云拍了拍张妈的手，让她消消气，“再者以后林府总归是大少爷的，对她好些没坏处。”
“我觉得那妮子心机太重，咱寻个机会将她发卖了才好。”张妈继续道。
“她卖身契在大少爷那呢，咱怎做得了主？”林宛云淡淡道，“再者，苏琳琅眼中，我又何尝不是爬床的贱人？”
“您胡说什么！您跟老爷是两情相悦，若非出身，唉——”张妈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张妈，我知道你为我好，这些年若非有你帮衬，我跟序儿还不知要被怎么磋磨。”林宛云说道。
“您呀，我从小看到大，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柔太良善。”张妈叹息。
“好啦，大少爷与沈家小姐好事将近，浮白在咱这也待不了多久了。”
“说起沈小姐，明明是咱家少爷先提的亲……”
“高门望户家的独女，序儿高攀不起的。我素来只盼序儿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可他从来不听。唉—”林宛云轻叹一声。
“二少爷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年少有为，怎会甘心居于人下？况且大少爷还如此……”
“别说了，总归是我拖累了他。”林宛云止住了张妈的话头，“咱快走吧，一会老爷该回来了。不知今晚序儿回不回来，你让火房给他温一份饭。”
“哎。”
两人说着话，往饭厅走去。
远处，日头缓缓下落，晚霞绚烂得铺满整片天际。
林宛云抬头，只见深灰的墙头间，映入了一块红彤彤的霞光。
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林宛云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