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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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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亮不久,细微的太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射进来,我躺在床上,眼睛无神,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得久远。

    我失眠了。

    因为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心情有些复杂,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样了。

    刚打算起床,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接着躺了半晌后,终于还是挣扎着起身下了床。

    谁知脚刚落地,小腿就发软,身体顺势往地板上倒去,我迅速撑住床头柜,才不至于直接跪在地上,头又重又疼,像被人打了一拳,根本抬不起来。

    大概是发烧了,大夏天发烧,也是没谁。

    艰难的走到另一个柜子旁,因头痛紧蹙着眉,有气无力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堆药和一支体温计,量过体温,吃完药后,便再次躺到床上。

    右手臂随意的搭在额头上,平躺不舒服,于是我翻身换成侧卧,放在床头柜上有些老旧的灰色皮制笔记本闯入眼帘。

    这些年来,我的生活一帆风顺,偶尔跌跌撞撞,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

    与江珩完全相反啊,这样想着,往事便如电影一般浮现在我的脑海,断断续续,反反复复。

    我和江珩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对门邻居,感情很好,当时,两家就住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隔着一条四米多宽且不怎么光滑的泥灰窄道,他家经营着一个名叫“再来一碗”的面馆,开在巷子的最前面。

    直到很久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江珩亲手煮的面。

    在那个不知名的小县城,江珩只陪了我十九年。

    回忆如潮水一般汹涌不止,我盯着笔记本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闭起眼睛。

    眼角生泪。

    我又梦到你了,江珩。

    ———

    “再来一碗”的门大敞着,里面吵吵嚷嚷的,正值中午,又是整个镇子仅有的面馆,所以生意很好,这个点儿里面人多,我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站在门口,便已经能闻到很浓郁的香味,我一如既往地走进去,虽是深秋的天气,但今天格外的热,加上面馆人太多,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要高好几度,天花板上挂着的两个老旧风扇不停地嘎吱嘎吱吹,作用却微乎其微,里面依旧非常热。

    “陈姨。”我对着穿围裙的正在低头收拾空桌上碗筷的女人叫道。

    陈姨立即抬起头,看到是我后,满脸喜悦:“呀,小叙来啦!”转头一想,又说,“对啦,今天是周四,你爸妈不在。”

    “嗯。”

    “唉呦,你爸妈都幸苦的嘞。”

    陈姨总是这样说。

    我父母都是初中教师,周四上午最后一节我母亲刚好有课,中午赶不上回家做饭,就让我每周四来面馆吃。

    陈姨迅速将桌子的最后一角擦完,搬开一个凳子,极其热情地向我招呼:“快来,小叙,这边坐,我刚擦完。”

    “好,谢谢陈姨。”

    我坐下来,陈姨顺手拍了拍我的肩,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你这孩子,跟我客气啥哟!今天想吃点啥,还是老样子吗?”

    “对。”我回道。

    “那行,你先坐着,我去给小珩说一声,让他先赶紧给你煮面,下午还要上学,早吃完早点休息,不能影响了你午休。”

    我点点头,陈姨转身进了厨房。

    这个时间,江珩一般都在厨房煮面。一年前,煮面这件事本来是由江珩父亲着手的,后来他父亲因为车祸意外去世,陈姨就接了盘,她身体一直不大好,于是江珩只要有时间便会过来帮忙。

    面馆里除了湿热的空气之外,更多的是各种佐料混杂在一起的香味,直击我的味觉神经,我的食欲也被这浓烈的香味激了出来,竟觉得有些饿。

    江珩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有一句没一句,似乎是对陈姨说“老妈,你先帮我看一下锅里,我出去一下,这是最前面那桌人的”,面馆人太多,闹哄哄的我听得不是很真切。

    果不其然。江珩从厨房里小跑出来,冲我喊道:“漂亮!”

    围着挂脖式的黑色长围裙,一米八的个子看起来委实有点滑稽,接着,他单手撑着桌面,跳过凳子坐到了我的桌对面,活像个练家子。

    “漂亮”是江珩给我起的外号,说是我小时候长得像女孩子,尤其是眼睛,跟一汪清泉似的水灵灵,特别漂亮,所以他从小就这么叫,小时候叫我“小漂亮”,现在就叫“漂亮”,我都见怪不怪了。

    依江珩的性子,说不定等我成年了就改叫我“大漂亮”,然后在我年老色衰时又叫我“老漂亮”。

    这是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简直无法想象那将会是怎样一幅让人浑身发麻的、惊悚的场景。

    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我忍不住调侃:“怎么,围裙都影响不了你发挥?”

    江珩没皮没脸地笑着,朝我抬了抬下巴,说:“区区围裙,小意思!”

    “你真厉害。”我冷笑着给他递了张纸巾,“擦擦汗吧。”

    江珩接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把脸,问我:“漂亮,又打算吃牛肉面?”

    “对。”

    牛肉面是“再来一碗”的招牌,虽然其他的面也不错,但我还是比较喜欢牛肉面,汤底清淡,细腻的口感中夹杂着一股清爽,肉香更是让人回味无穷,于是来面馆吃饭,牛肉面几乎是我的习惯。

    江珩“啧啧”两声,竖起个大拇指,发自“内心”地感慨:“你好专一哦。”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吃上我的面?”

    我的目光放在了江珩的刘海上,大抵是煮面时热气凝成的水珠,又或许是汗,反正湿哒哒的。

    江珩拖着一个长长的“啊——”,生无可恋地往桌子上一趴,整张脸埋在双臂间,嘴上咕哝说:“累死我吧——”

    后厨应该很热,就连江珩的发尾和后颈也都被汗水打湿,这下,我确实有些心疼:“那就先——”

    趴一会儿——

    话说到一半就被江珩骤然一个激灵打断,他猛地坐端正,突然记起什么,一脸兴奋地对我说:“对了漂亮,我最近又搞出了一种新面式,香菇卤肉面,你不是很喜欢吃香菇嘛,怎么样要不要尝尝?”

    香菇吗?

    我怔愣几秒,迟钝地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好。”

    “那我这就去给你做。”

    “来得及吗,陈姨这会说不定已经煮好了,要是煮好了就别再重新做了,我下次再吃香菇卤肉的。”

    江珩“噔”的一下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没事,来得及,妈——”

    话落,便匆匆忙忙地往厨房跑去。

    我等的有些无聊,吃饭之前的等待是最漫长难熬的。

    右手托住脑袋,左手拿着筷子在桌上轻轻敲打,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思绪自然而然地飘向了九霄云外。

    如果时间不再往前走,就停留在这个瞬间,应该会很美妙。

    终于在十来分钟后,江珩端着面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嘴角含笑:“等的有点久了吧,毕竟这是新面式的第一份,做的仔细了点,赶紧尝尝怎么样。”

    江珩摘掉围裙,坐了下来。

    面就在我面前,味道很浓郁,汤底的色泽也很诱人,与牛肉面的清淡完全相反,我拿起筷子翻搅几下,散了些许热气,然后优雅地吃上一大口,因为这会我确实有些饿了,香味在我嘴里散开来,瞬间占据我的整个口腔。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江珩满眼期待地问。

    我点点头:“好吃。”

    “那就行,明天我就把它写到菜单上。”他对我肯定的回答十分满意,呲着上下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大放厥词,“小爷我这手艺真是没谁了。”

    碗里香菇放了很多,肉也不少,看着这厚实的料,我好笑地问江珩:“这么多肉,不怕其他客人眼红吗?”

    江珩靠墙撑着头,姿势有些懒散,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没什么好眼红的,一个面馆里总会有那么几个特殊顾客,况且,这方圆几里,谁不知道咱两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我给我弟多放些肉没意见吧。”

    他趁我低头吃面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揉了一把我的发顶。

    我刚要打掉他不安分的手,却落了空,于是我的语气很不友好:“谁是你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其实很喜欢江珩揉我的头发,莫名的舒服,他也总是会偷偷地摸一把,然后说,漂亮,你头发真软。也许是因为我脸皮比较薄,就是不想被他发现我喜欢这样,所以我经常打掉他的手,装作我很讨厌别人摸我头的模样。

    江珩叹气:“明明比我小,就是不叫我哥哥!”

    我:“呵呵。”

    边吃面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我心里已经估算好时间,离去学校只剩下一个多小时,如果我现在回家,大概率还能休息四十分钟。

    午休对我来说是极其严肃和重要的事,要是哪天中午没睡觉的话,我很可能会在学校睡一下午。

    至于江珩,他从来没有午休的习惯,跟我不一样,他精神比较充沛,有时候困了就直接在课上睡。

    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我抽了张纸擦嘴:“我吃完了,先走了,你忙吧。”

    “行。”江珩一直坐在我对面,等我吃完才起身收了碗拿去厨房,我刚要走,就被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的江珩叫住,“对了漂亮,下午去学校喊我啊。”

    去学校?他今天去什么学校?

    带着满心疑惑走进后厨,热气扑面而来,陈姨正在煮面,看到我进来,便问我:“咦,小叙,你吃完啦?”

    “吃完了陈姨。”

    陈姨点点头,关切地说道:“那你快出去,这里面太热了。”

    小小的厨房整个被蒸汽包裹着,我很少进后厨,想过这里会很热,但没想到会热得不像话。

    站在温闷的水雾里,如同站在蒸笼中,一时间,我也被热气包裹住,额间冒出细密密的汗,难受地紧锁起眉,设身处地地感受到过,竟更加的心疼江珩还有陈姨。

    江珩笑着大声说:“这么热,你跟进来干嘛?”

    散热机的声音太吵,我特意将声音提高几分:“你不是在家反省吗,还剩三天,为什么要提前去?你们班主任说的?”

    就在四天前,一中正在举行篮球比赛,正好轮到(2)班和(8)班对打,我被江珩拉去赛场看他打球,事情的大致起因是由于(2)班一个男的在比赛中出黑手,多次故意撞人犯规,别人还好,但江珩是个冲脾气,撞到他时就立刻跟那人撕破脸皮扭打在一起,我使出浑身的解数去拉架,可当时的两人就像牛皮糖一样粘的太紧,怎么拉都拉不开。

    这件事闹得挺大,惊动了校领导,因为影响不好,于是就将打架的两人都记过处分,写检查并罚回家反省一周,篮球比赛也差点因为这件事被迫终止。

    江珩诧异地“嗯?”了一声,顺手给我一瓶冰红茶,把我拉出厨房,说:“下午有篮球比赛,跟(7)班,你忘啦?”

    我还真给忘了!

    我轻咳一声,用非常淡定的语气来掩饰我的心虚:“没忘。”

    江珩意味深长地盯着我,嘲笑说:“得了吧,你一撒谎就是这种表情,还想骗我。”

    “我没忘。”我皱眉强调。

    “行行行,你没忘,那你还记得答应我这次比赛你替我上吗?”

    江珩以“天将降大事于斯人也”的姿态将他的“爪子”放在我的肩膀上。

    突然的,我就不爽了,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干脆说:“不去,我忘了。”

    随即狠狠地瞪他一眼,气愤转过身,拿着手中的冰红茶径直离开。

    我知道他肯定在我身后明目张胆地乐。

    本来这件小事,忘就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更没什么不爽的,但我一看到江珩那副自以为很了解我,早就看透我并且拿捏住我的表情我就来气。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我在矫情什么,总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自从发现自己喜欢江珩,情绪就变得这样莫名其妙。

    午觉睡醒,时间刚刚好,就在我收拾书包的间隙,江珩喊我的声音穿过我家的门进入我的耳朵,这是我俩叫对方去学校最直接,也是最普遍的方式之一。

    “来啦!”我冲门外喊道,迅速收拾好东西后,打开院子里的水龙头洗了把脸,清醒几分,便推着自行车走出门。

    江珩坐在自行车座上,右脚撑地,左脚踩着车蹬,右手则把持着车头,百无聊赖的在他家门口等我,听到我出来,目光迅速朝我望过来。

    他脱掉了中午在面馆穿的那件灰色卫衣和黑色牛仔,穿着白蓝搭配的校服外套,摘掉围裙后,整个人看起来干爽了很多,头发是蓬松的,不再湿哒哒,也不是在面馆看到的大汗淋漓。

    江珩抬眸笑看着我,如此明媚的笑近在眼前,几十分钟前郁结在我胸腔的雾霭顿时散的一干二净,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笑就这样赤裸裸地勾引了,实在是没出息。

    慢步走到江珩跟前,本来照着他一个人的阳光霎时侵袭了我,我下意识用手遮挡眼睛,淡淡道:“走吧。”

    “好嘞——”江珩的嗓音清脆,拖着长长的调,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该有的模样。

    我们骑着各自的自行车,一前一后游走在并不宽敞的泥灰道上,沐浴在深秋金灿灿的温情里,这就是我们最原始的生活,美好的让我以为喜欢上江珩是理所当然的事。

    泥灰道并不长,步行十几分钟就能走完,两旁的装饰和建筑也没有多么好看精致,就只是些十分常见的绿植,房顶上还时不时地窜出几只猫,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有近有远的邻居,无不热情,闲暇时,偶尔去哪家串个门,聊聊家常,一天也就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日子便是这样的平淡安宁,可是多年以后,我仍旧怀念着这份平淡。

    我原以为,我会和江珩一直在这份平淡里。

    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