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眼还没睁开，已经感受到周围的嘈杂。
“走快点！”一声大喊之后是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叶文杉吓得猛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在一辆板车上，双手被粗绳捆绑，身边还躺着几个昏迷不醒的人，瞧着不是断了腿，就是瘦得不成人样。
这给她干哪来了，这还是梦境里吗？
“醒了就快下去！”
还没搞清状况，就被人一把薅下板车带到人群里，手上绳子和别人的拴在一起，叶文杉被迫随着人流往前走。
“好胳膊好腿的，别想耍赖，快走！”解差大喝着又撂下一鞭子。
叶文杉“嗷”一声喊又立刻忍住，疼得龇牙咧嘴，这一鞭子下去自己腿上肯定要留疤。
等忍过那阵，她偷偷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条颇长队伍，押的都是身穿囚衣的罪犯。她再低头瞧自己，还是昨天那套，不过白T恤和深蓝牛仔裤早已变成黑色。
抬头望见前方囚车里带着枷锁的男子，叶文杉一眼就认出那是岑彧。
凭什么呀，他坐车她走路？早知道就不醒过来，还有得板车坐，叶文杉悔不当初。
跟着队伍走了半晌，累得汗流浃背，她只是一个上班坐下班躺的社畜，多久都没运动过，一上来就这种强度太要命。
方才打她的那个解差往队伍后方去了，叶文杉立刻悄声问身边人：“你好，咱现在这是去哪呀？”
那女子并无反应，叶文杉以为她没听到，稍加音量又问一遍，女子仍未回答，甚至将头偏向左边远离她。
右方传来嗤笑声：“别问了，人家是正经世家出身的，瞧不上咱们这些人。”
叶文杉转头，右首侧女子扬眉勾唇，翻了个白眼，虽然身着囚衣，仍能看出是一位大美人。
“你是京都哪个楼里的？”美人望着她问道。
叶文杉疑惑：“楼？”
“对呀，我是群芳楼的，你呢？”
看着叶文杉仍一脸不解的模样，那女子嗤笑一声：“别装了，都到这地步了。正常女子谁会穿成你这样？”
发现她在注视自己两只裸露的胳膊，叶文杉恍然大悟，哦～
“我是醉青楼的。”她随便编了一个。
“醉青楼？怎么好似没听过？”
“欸，我们是个小作坊，不出名，你没听过也正常。”
看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叶文杉连忙趁热打铁：“姐姐咱现在是去做什么？”
“你莫不是给睡傻了，还能是作何，流放呀。”
“流放？”叶文杉是真傻了，傻眼了，“那是岭南还是宁古塔？”她看看自己是要去广西还是大东北。
“是幽州，你说的那又是什么地方？”
“没什么，我乱说的，被劈了一手刀脑子有些乱。”
不是才刚被废吗，怎么眨眼就是流放。叶文杉在心内大嚎，片刻后又问：“那姐姐认识前面囚车里那人吗？”
“那不是岑太傅吗，京都里谁人不识？”
“他犯了何事？”
“听说是通敌，圣上大怒，家中如今只他一人，竟直接被罚了流放。”
“家中只他一人？”叶文杉反问。
“对呀，岑家满门忠烈，就他一个独苗弃武从文当了太子太傅，这事发生之前，他可是名满京都的岑大人，多少女子的意中人。许久前在群芳楼还远远见过一次，没想到如今竟一起流放。”
叶文杉好奇：“那姐姐你犯了什么事儿？”
那女子闻此面容扭曲：“我失手杀了人，一个贱男人，还是一个高官，然后就被他妻子给告去了大理寺，本以为要一命抵一命，却不知怎的最后被判流放，要去到幽州那鬼地方。”
“至少还活着。”叶文杉安慰她。
“对，还活着。明明当时是那贱男人强迫，还死命折磨我，我虽是妓女可也是有脾气的。那满身横肉，若是换成前面车里那位，我怎会反抗，只躺着享受了。”
欸不是，怎么就扯到这了。
听到左侧女子冷笑一声，叶文杉正想再问其他。
“闭嘴，都这样了还不安分，找死吗？”解差在呵斥后面的人。
三人立刻闭嘴，低头往前。
***
又赶了许久的路，叶文杉被晒得口干舌燥，连开口摸查背景的心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幸好队伍往前行至一片树林，燥热的阳光被遮挡，凉快了不少。
还没等叶文杉高兴多久，突然间林子里闯入许多黑衣人，皆带着长剑冲向囚车，看那架势是要劫人。官兵和解差都去和黑衣人打斗，将囚车围得严严实实。
状况一片混乱，后面队伍没了看管，叶文杉悄悄将手腕从捆绑的绳子里退出来，这是她研究一上午才发现的。仔细观察四周，趁着没人发现，她计划跑去身后那片林子里。
最后扫了眼囚车，却意外发现里面那人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叶文杉竟有些心虚。
岑总，您放心，等我逃出去安置好一切，我一定回来接您。
做完心理建设，叶文杉撒开腿就跑，耳边是呼呼风声，心跳剧烈，像体测时冲刺50米那样。
刺激！
眼看马上冲进林子，还没喘口气，后脖颈却被瞬间掐住，猛地一甩，叶文杉被摔去地上，还没转头脖子上便架了一把长剑，甚至能看到从剑尖流下的红色液体。
确实刺激……
“还想跑？”解差将带血长剑往前逼近。
“不想了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叶文杉摆手，面色惨白。
看着她那双能够自由活动的手，解差将剑收回剑鞘，一把拽起人，将两只胳膊握在一起拉着她回到囚车边。向其他人要了粗绳，他再一次将叶文杉的双手束缚住，这一次甚至绑了她的脚腕。
被一个猛推，脊背狠狠摔在囚车边上，看着车门被锁链缠上，叶文杉忍痛半晌才缓过来，对上那双冷静漆黑的眸子，她气得扭头。
小人！
车外空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尸体，都是方才冲过来的黑衣人。
不是大哥，这怎么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呀？你们是黑衣人呀，就这种水平还当刺客？
叶文杉好心累。
***
已经是大中午，负责押运的头领索性让队伍原地修整，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手上的绳子被解开，而岑彧脖子上的枷锁也被暂时打开，解差往囚车里扔了两碗不知名物体。
叶文杉仔细观察那糊状物，看半天也猜不出放了什么，但她实在是太饿，赶了半天路此刻早已前胸贴后背。她也不嫌弃，直接端起碗囫囵吞枣般咽下去，嘴里一股怪味但尚可接受。
皱眉将碗放回去，才发现另一碗没人动。大少爷肯定现实里就没吃过这种东西，在这梦里估计也没有。
刚气了半天，这会儿叶文杉已经平和，谁让她已经跳了火坑，一天任务完不成，一天就没法出去。
“你快吃点吧，不然人还没到幽州，先饿死在路上了。也没多难吃，忍忍就好了。”她劝道。
岑彧却不言语也不动作，叶文杉没法，就这样和他安静对坐。
过了一会儿，解差过来看到没动的那碗：“又不吃？”
他说完也不理睬，只去收东西，却被一只细瘦白皙的手截了胡。
“吃吃吃，他不吃我吃。”叶文杉一把抢过，很快喝完将空碗递出去。
解差接过，嗤笑一声：“你倒是识相。如今都何身份了，还当自己是京都的岑大人呢？”
叶文杉又被绑住双手，岑彧也戴上了枷锁，她偷瞥一眼他，在心内叹息。
***
下午赶路就轻松不少。
叶文杉哈哈笑一声：“没想到因祸得福，跑算是跑对了，还有车坐，不用走路真好。”
扫到岑彧嘴角似乎微颤一下，叶文杉顿住，她往过挪，像一只蠕动的蚕蛹。
等来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的手腕和脖子已经被枷锁磨得出血，那硕大的木板和轻响的铁链瞧着就十分沉重。
“你是不是累了，你把那板子往后靠，靠在囚车上，能省不少力，别直愣愣坐着。”说完又觉得脖子架着这么个东西怎么都不会舒服，“那晚上要怎么办，他们会给你卸掉吗？不然这怎么睡呀？”
越说越难受，叶文杉瘪着嘴：“岑总你怎么在这里过的这么惨呀？石经理要是知道了估计能吓死。”
“所以说让你对我笑一笑，说不定能得个大剧透。”
“就一下，或者像昨天一样，冷笑也行。什么都行，只要是笑。”
“岑总呀，算我求你了，就笑一下……”
盯着对面人那喋喋不休的模样，岑彧不解，明明与他已是同种境遇，却还有心思可怜他，简直愚不可及，甚是聒噪。
***
之后的路途再也没碰上过劫人或是刺杀，托岑彧的福，叶文杉是坐着囚车一路到幽州的。日复一日地赶路，消磨了她的生气，等到了流放地，她觉得自己起码瘦了十斤。
而岑彧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一路上只有她在叽叽喳喳，他全然不答，连一个表情都没给她。他吃得少，一天可能只吃一顿，还都是浅尝辄止，人已是形销骨立，只剩那双眼眸尚能看得过眼。叶文杉觉得他如今这模样仿佛要马上羽化登仙。
一群人乌泱泱地被赶进采石场，叶文杉望着远处的矿山发呆。
天爷，还真是来挖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