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了。”
副导演陈姐将林曦宁拉到角落，往她包里塞了一张房卡。
1608，男主演陆星驰的房间号。
陈姐语重心长地劝道：
“宁宁啊，机不可失，今晚投资人探班请吃饭，主创团队都会参加，陆星驰肯定又要喝多。”
“你就先到他房里等着，趁他喝醉，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陆星驰审美专一，喜欢美艳的冰山美人，还愿意给女友砸资源，他自己没红，女友都捧红五六个了。”
“这剧开拍第一天，集中拍吻戏。女主演颜可儿把陆星驰勾得魂都没了，一收工她就进了陆星驰房间。”
“之后俩人在片场天天腻乎在一起，还总请假出国玩，剧组都因此临时停工多少次了。”
“上周他们俩被拍到同游，热搜当天就被撤了。陆少每次被拍到都会官宣恋情，从没遮掩过，肯定是颜可儿那边不同意公开。”
“他俩回来后就是互不搭理的状态，肯定是闹掰分手了。”
“导演一直对颜可儿不敬业有意见，这下刚好能换了她，还能卖陆少一个面子。”
“宁宁啊，只要明早陆少酒醒发现床边是你，他自会负责，女主角保准换成你！”
“此招虽险，可胜算却大……”
林曦宁最近重感冒，通红的鼻尖和眉梢，清冷中带了一丝懵懂，她努力耐心地听着。
天色渐暗，冬夜的冷风蚀骨，她从包里拿出围巾，往脖子上饶了一圈，黑长的直发也束在里面。就像被压住耳朵的兔子，刚从洞里钻出个脑袋，呆萌可爱。
听陈姐似乎说完了，林曦宁温和地回绝，“感谢陈姐，可我不太擅长做这种……事。”
这种潜规则的事。
“陈姐，我很抱歉，你还是找其她人吧。”
陈姐像被泼了冷水，热情的表情瞬间冷下来，安静片刻后，开始冷嘲热讽：
“你以为我陈姐谁都看好？我好心拉你一把，你还不识趣。”
“我选你演女主的姐姐，还不是因为你和颜可儿长得有几分相像，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
林曦宁耳畔嗡嗡响，一阵耳鸣，自动忽略陈姐刻薄的话语。
不久前才吃过的感冒药开始生效，脑袋愈发晕眩，眼皮不受控制地打架。
她刚杀青，最后一场戏份是群戏，她作为背景板要全程入镜，只能陪着拍大夜戏，从昨天中午一直拍到了今天傍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睡觉。
她虽然已经习惯熬夜，可感冒愈发严重，身体开始发烫，连嘴里呼出的气也是滚烫的。
该不是发热了吧？
她回想起刚刚宣布她杀青后，她第一时间跑去感谢导演，汪导头也没回，嘴里敷衍一句：“知道了。”
陈姐却主动搂过她的肩膀说：“宁宁要继续努力哦，陈姐我看好你，去新剧组给你发试镜通知。”
那一刻林曦宁心里是有感激的，像她这种非科班的底层演员，会因为偶尔的善意感动。
但这个圈子最重利益，像颜可儿选陆星驰是为了换资源，陈姐选她也必定有所图，等她真成了新女主角，陈姐会问她索要什么代价呢？
一向对人性敏感的林曦宁，因为生病，反应变得很钝。
脑袋木木的，想不明白陈姐为什么要帮她。
林曦宁本能地提防意味不明的好意，身体虚弱时，精神也会跟着萎靡。
任由陈姐怎么阴阳怪气，她喉咙发紧，一句反驳都说不出。
等到陈姐气愤离开后，林曦宁扶着墙走回化妆室，准备卸妆换衣服回酒店。
推开门，发现所有女演员都在精心梳妆打扮，隆重的姿态，似乎都要参加晚上的饭局。
可林曦宁记得汪导只喊了主角团的演员参加，其他配角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曦宁好不容易等到空位，一边卸妆，一边听着其他女演员的八卦：
“我打听到了，来探班的是这部戏最大的投资人，韩总。”
“颜可儿刚被陆星驰甩了，好像也盯上了韩总，早早就回去挑礼服了，她以为走秀呢。”
“这韩总投资眼光非常好，今年投的剧连爆三剧，赚了好几个小目标。要是跟了他，成了爆剧女一，说不定短时间就能晋升一线，不用苦熬了。”
“不过，听说韩总有圈外女友，交往了很多年，说明是个长情的主儿，现在他身边没有女明星，这空缺得赶紧占了。”
林曦宁动作缓慢地擦掉眼影，没有插话。
她清楚自己的性格直，走捷径找金主？她不得罪人就算不错了。
林曦宁面无表情时，英气的眼眉和抿紧的薄唇，会显得格外冰冷。因此常有男人骂她装清高，待价而沽。
低姿态讨好奉承的事，她确实不擅长，私下也不是活泼爱笑的性格，会让人觉得疏离，自然也不招金主。
在她脑海中，韩总的形象是个大腹便便的富商，估计早年忙于发家致富一直单身，有钱后和当年心仪的校花结婚，为了赚大钱投机进了影视业，还算有点商业眼光，为了弥补自己，多少沾点好色。
这部剧拍了一段时间，既不是初期筹备阶段，更不是开播后的庆功宴，投资人没事请主创吃饭，闲的吗？不怕被要求追加投资？
而且女演员们没得到饭局邀请，就开始精心打扮，如果没有特殊选妃通道，她们难道也闲吗？睡个美容觉不香吗？
林曦宁猜测，这大概又是圈内心照不宣的饭局吧，底层演员的赌局。
如果顺利搭上线，被包养是最好的结果，能换取金钱或资源，各取所需，最惨是被白嫖，被骗。
林曦宁对她们从来没有鄙夷，都是艰难求生的选择罢了，青春饭的行当，每个女演员都急迫寻找各种机会。
退圈、换行、嫁人往往是大龄女演员的结局。
林曦宁卸完妆，起身打开衣柜，衣服刚换到一半，道具姐姐过来收衣服，顺手递给她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一套白色的性感内衣，又透又薄。
还有丝带和皮鞭。
道具姐姐扫了眼林曦宁毫无遮挡的身体，平淡地点评：“穿上应该有效果。”
林曦宁青春期发育时，有营养师的照顾，加上本身基因优良，成就了她如今的曼妙身材。
多年的自律，身材也没走形，反而因为健身线条明显，凹凸有致。
这暴露性感的内衣，大概是陈姐之前就吩咐过的，只是林曦宁没想到陆星驰会有特殊的癖好，这皮鞭是拿来抽她？还是他？
林曦宁把袋子还回去，“陈姐没告诉你吗？她的事，我没答应。”
道具姐姐翻了个白眼，将袋子一把丢进林曦宁的包里，不耐烦道：
“跟我没关系，我把东西带到，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些都是一次性的，没撕坏我也不回收，一共89元，你扫我。”
“你如果不要，扔了或者还给陈姐，那是你的事，我下班了。”
林曦宁只好掏出手机，付了钱，默默拉上包包拉链。
去了趟陈姐的休息室，发现里面没有人，又在微信发了消息，发现被删了好友。
看来陈姐是真的生气了。
林曦宁没有精力到处找陈姐，为了一百块不到的钱，倒显得小气了，等有机会再缓和关系吧。
天完全黑了，她疲惫地只想先睡一觉。
恰好挤上回酒店的大巴车，里面坐满一个个打扮精致的女演员们，只有林曦宁素颜，裹了一件深灰色大衣，显得格格不入。
在车上，她听说韩总就近找了一家高档饭店请吃饭，正好和剧组的酒店在一条街上。
所有人都在饭店门口下了车，只有林曦宁一个人回了酒店。
去前台领房卡时，前台对了几遍名单，都没找到林曦宁的名字。
问了人，对方却说是陈姐安排的。
陈姐没有拉黑林曦宁的电话号码，得意地冷笑一声，反问道：“小林啊，我记得你杀青了吧？还想蹭剧组的酒店啊？脸是真大啊。要住你自己去开房啊。”
一般大夜戏之后，剧组怕演员疲劳过度出事，就算杀青也允许休息一晚，次日退房。
这大概就是得罪陈姐的代价吧。
林曦宁看了眼房间价格，入冬之后，影视城进入旅游旺季，不少人穿着汉服到皇宫前打卡，酒店价格也水涨船高，连普通标间都贵了三倍。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搜索附近的酒店，基本没有空房，大概剧组扎堆等着拍雪景，房间都被订光了。
回市区的公交也到了停运时间，看来只能在大厅凑合一晚，明天再坐最早的车回家。
好在空调暖气很足，林曦宁用背包当做枕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假寐。
身体的疲倦，加上发热的难受，她喘着热气，很快就昏沉地睡去。
或许是包里那套薄纱内衣的引诱，它太像她之前买的那件了，差不多的款式，差不多的材质。
梦中，她穿得轻薄性感，关了灯，藏在被窝里，期盼他回来后惊喜的表情。
已经很久没梦到他了，她心中雀跃激动。
鬼使神差地，林曦宁想打破回忆，她钻出被窝，赶在他推门的瞬间，紧紧搂住了他。
男人高大的身影，怕她冷到，便用大衣包裹住她，将她揉进怀里。
触不可及，应该再也抱不到的男人，不会再见到的男人。
好在，还能梦见。
那段快乐又轻松的日子，是他还在身边的日子，那时候的林曦宁还过着富家千金的生活，从未想过日子会这么累，这么难……
——
饭局上。
韩序坐在主位，左侧是汪导，右侧是颜可儿，颜可儿右边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陆星驰。
颜可儿整个人倾向韩序那侧，不好好吃饭，单手托着下巴，用崇拜的眼神望向韩序，眼神流波。另一只手悠闲地晃着酒杯，时不时和韩序碰杯，把自己灌到微醉的状态，一张脸绯红，全身发软。
韩序一直和汪导说着话，始终不看颜可儿一眼，对她的意图心知肚明，就算碰杯也只将举杯的手靠过去，依旧回避对视，整个人处于防备状态。
陆星驰不和任何说话，一杯杯给自己倒酒，不知喝了几瓶酒，整张脸通红，大概是气的，手心一直攥得紧紧的。
几圈酒之后，颜可儿突然插话，声音妩媚柔弱：“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她刚站起来，身子就一阵发软，往韩序身上倒。
韩序吓得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颜可儿扑了个空，马上扶住椅子，没让自己失态跌倒。
韩序不接招，她便故意贴着男人往外挤着走，韩序撇开头，香水味刺鼻，他闭住呼吸，身体僵硬不敢动，几乎是举双手避嫌的程度。
颜可儿轻轻搭过他的肩膀，手指顺着胸膛扫过，撩拨完，留下迷人的倩影才走出了包厢。
韩序无意间看见她的长裙暗藏玄机，后背开叉到股间，光洁的后背一览无遗，他吓得倒吸一口气，暗暗感叹自己不是红毯评委，何必秀给他看。
韩序重新坐下，刚松一口气，另一边的陆星驰又猛得站起来，像是摔桌而起一般，闷声喊了一句：“导演，我请假休息几天。”
说罢，陆星驰拽起一旁的经纪人往外走，直接离场。
汪导有些尴尬，说了些场面话，又给韩序敬了几杯。
饭局快结束时，汪导问起昨晚住得怎么样，韩序的助理开口埋怨道：
“你们这个圈啊，这风气是要整顿！”
“昨晚我们韩总第一次住你们影视城的酒店，一晚上被敲门七八次，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每次开门外面都站着演员，男的女的都有！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想干吗！”
“我们拒绝之后，看见他们又挨个去敲别的门，后来才听说啊，我们那几层楼住的都是什么导演制片投资人，怪不得演员要敲门呢！”
汪导赶紧找补：“诶呀！中国这么多人，总有些个喜欢搞乌七八糟的事。韩总是正人君子，不会被蛊惑的！我们安排住宿光想着让韩总住得舒服，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自罚一杯！”
“这样吧，今晚韩总就别回昨天那酒店了。我们剧组给演员包的酒店就在隔壁，只住了我们的人，保证清净和安全，刚好空了一间总统套房，晚上韩总好好休息，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打扰了。”
汪导打了下身旁的副导演陈姐，压低声音道：“陆星驰请假了，他房间不就空着吗，房卡呢？”
陈姐赶紧掏出房卡交出去。
汪导将房卡双手奉上，“您今晚就安心休息吧！”
韩总收下卡，看了一眼房号，1608。
陈姐意识到另一张房卡还在林曦宁那里，无所谓了，改天再让人送卡过来吧。
陈姐借口去洗手间，到走廊尽头点了烟，刚抽上就听见旁边楼梯间里传出暧昧的动静，她悄然推开防火门，轻到没发出一点声音，八卦地探头往楼梯道看去。
只见陆星驰正将颜可儿的双手缚在身后，压着她发狠地教训。
陈姐关了闪光灯，偷拍了一张照片，又把林曦宁拉出黑名单，把照片发了过去。
还不忘嘲讽：“本来你好好听话，我能帮你上位，他刚失恋，你趁虚而入的最佳机会，你不珍惜！好了，现在陆少旧情复燃了，没你的事了，你就活该一辈子十八线，火不了！”
手机在口袋振动了一下，林曦宁还在睡梦中，没有察觉。
——
【精彩预告】
林曦宁后来才看见陈姐的信息，又出去看了眼停车场，陆星驰的豪车并不在，群里的八卦说男女主演又一起请了三天假。
林曦宁猜测：陆星驰肯定带人离开了影视城，干柴烈火得烧上几天。
所以她才放心地拿出包里那张房卡，摸了摸自己烧得滚烫的额头，好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她下定决心，进了电梯，按下16楼，站到了1608的房门前，鞠躬道：
“感谢陆少给我留的空房间！”
就是这样，半夜，全身滚烫的林曦宁，和醉到意识迷乱的韩序，即将在1608房间的被窝里，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