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乔安，性别为女。
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因为这辈子我的性别，学名为Alpha。
我置身于一个有着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的世界。
命运给了我一副好牌：顶级掠食者的体格，以及社会金字塔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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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乔安致辞。”
掌声如雷般响起。
女Alpha从座位上起身，白衬衫袖口半挽，露出半截手臂，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在台下观众炙热的目光中，乔安阔步走在话筒前。她无疑有着一幅优秀的外表，宽肩窄腰，浓眉薄唇，如绸缎般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一双凤眸清清冷冷，眼尾微挑的弧度带着拒人千里的锋锐。
“她今天颈间又贴了阻隔贴……”台下传来Omega压低的叹息。
确实可惜。曾有不怕死的Alpha形容过乔安的信息素——像暴风雪夜闯入松林，鼻腔里炸开的除了刺痛，还有令人战栗的冷香。
乔安身姿笔挺地站在讲台上，展开了手中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她低垂着眼眸，神情专注，一字一句清晰地念着讲稿内容，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眼去看台下的观众，也就没有注意到，无数双眼睛凝视着她吐字的薄唇。
很快，乔安念完了讲稿，与台上其他人并肩而立。校长热情地上前与她握手，由于笑意太过浓烈，眼角的皱纹层层堆叠。随后，低年级的学弟上台，满脸通红地将花束和证书送到乔安手上。
乔安用余光扫了眼证书上标明的奖金数额。
个、十、百、千、万、十万。
她轻轻勾唇，眼里流露出丝丝笑意。镜头捕捉到这一幕，将其永久地定格下来。
“乔安同学，恭喜你，如愿考入联邦军事学院。”
身旁的男同学突然开口，乔安侧头望去，看清了他的长相。褐发碧眼，眉目清秀。有点眼熟，但她回想不起来他的姓名。
“也恭喜你。”乔安礼貌回应，略微停顿，“同学。”
“你果然还是不记得我的名字。”翡翠色的眼睛暗淡下去。
“我的排名一直紧跟在你的后面。明明每次你只要向下望一眼，就可以看我的名字。”
“是因为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Beta吗？”他轻轻呢喃，扯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
乔安陷入沉默。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多年，她仍旧难以区分Alpha、Beta和Omega。平白无故被扣上性别歧视的帽子，她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冤枉。
“乔安，我叫宋远。”宋远止住癫狂的表情，凝视着乔安的眼睛。
“记住我的名字，我们还会再次相遇。”
合照结束，台下的人群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乔安学姐，请给我签个名吧！”
“乔学姐，我们可以合个影吗？”
“安安，我喜欢你！”
“安安，看看我，看看我啊！”
“……”
宋远被挤到人群边缘，他深深望了眼被人群簇拥的女Alpha，转身离开。
乔安很快将这个在她看来行为举止莫名其妙的Beta抛诸脑后。她抱着花束和证书，艰难从狂热的人群中抽身，坐上了回家的悬浮车。
怀中紧护的鲜花，在人群的推挤下，已有几枝不堪重负，蔫蔫地垂着脑袋。透过液态玻璃，乔安瞧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衣领歪斜，脸颊处还有不知谁蹭上的唇印，整个人像是被蹂躏过一番，狼狈不堪。
乔安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悬浮车内播放着广播：“今日上午十时，谢云帆正式在首都星就任元帅一职，年仅二十八岁的他，却已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成为联邦军事史上最年轻的元帅。他像是一台精密而强大的战争机器，坚不可摧，所向披靡……”
悬浮车内，乘客都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脑袋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而晃动。车载广播如同无关紧要的嗡嗡背景音，无人在意。乔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随后，她抬起手腕，激活了佩戴的终端。确定十万星币到账后，乔安购买了一张前往首都星的飞船船票。
乔安回到住所——猫眼星市郊的一栋小洋楼。
通过瞳孔识别，乔安走进屋内，意外地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监护人。男人坐在沙发上，身着一席裁剪合身的深色西装，领口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紧实的胸肌线条。他眼眸深邃，眼底覆着一层乌青，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添了几分憔悴，尽显疲惫。
“回来了？”萧庭轻点了下身旁的位置，面部的神情晦涩难辨，“过来坐。”
乔安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他身前的茶几，其上赫然摆放着一张镶着鎏金饰边的录取函。一阵心虚涌上心头，乔安默默走到男人身旁，老老实实地坐下。
“为什么报名联邦军事学院？”
乔安的双亲皆惨死于虫族之口，萧庭生怕有朝一日，听闻女Alpha亦遭此厄运。
当然是因为学费全免，包吃包住。为了说服对方，乔安组织了一下措辞，“我不能永远活在您的庇护之下。”
乔安望向萧庭的眼睛，“我是Alpha，对抗虫族、守卫边疆是我存在的意义。”
乔安的瞳孔是极淡的琥珀色，凑近看才能发现中央一圈深褐，像冻住的茶渍。
萧庭的心颤了颤。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乔安时的场景。福利院院长紧跟在身后，口中念叨着，说这里有个容貌出众却身世堪怜的女Alpha。只因亲眼目睹双亲惨死于虫族爪牙之下，遭受巨大刺激，致使认知陷入混乱。他抬手推开那扇房门，便瞧见了院长竭力举荐的女Alpha。
女Alpha身形清瘦，正出神地凝视着窗外悠悠飘荡的云朵。察觉到房门开启的动静，她偏过头，向他投来一眼。
怎么形容那一眼呢？
清冷，淡漠，仿佛仅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一如往日无数次般，萧庭最终还是向女Alpha妥协。
他艰涩地开口：“什么时候离开？”
乔安如实回答：“明天。”
萧庭陷入沉默，“我会每个月给你的终端打生活费。”
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递向乔安，“这张卡里有十万星币，密码是你的生日。”
女Alpha双唇紧抿，没有伸手接过。萧庭叹了口气，将卡夹进录取函内。
面对即将初次离家的孩子，萧庭满心忧惧。他的目光细细扫过乔安的全身，最后定格在她颈后的信息素阻隔贴上。短暂的犹豫后，他还是开了口：“乔安，你还记得江野吗？”
乔安的眼中露出迷茫。她在记忆里细细搜寻一番，随后带着几分犹疑，回答道：“曾经的同桌，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中途转学了？”
“怎么了吗？”乔安问萧庭，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没什么。”萧庭摇了摇头，“只是随便问问。”
那个疯狗般的Alpha，早就被家族无情地抛到了对抗虫族的前线军队之中，自生自灭。
只是……萧庭注视着面前容貌出色却毫无自知的女Alpha。
女Alpha自双亲去世后，就患有严重的情感分离症。
有时，这是好事，能够轻易忘记那个曾经试图强行标记她的Alpha。
但更多时候，这是坏事。
“保护好自己，远离发疯的Alpha。”
看着乖巧点头的乔安，萧庭又补充道：“也要注意Beta和Omega。”
Alpha具有先天的性别优势。乔安没有把萧庭的嘱托放在心上。
机器人管家已将晚饭做好。
双方用完餐后，又一起看了部影片，随后上楼进入各自的房间。
乔安将行李快速收拾好，准备洗漱休息。她踏进浴室，抬手打开热水器的开关，花洒中的热水倾泻而下。随后，她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
温热的雾气便如轻柔的薄纱，丝丝缕缕地氤氲开来。热水吻过肌肤，她抬手取下颈间湿漉漉的阻隔贴，冷冽的气息立刻在狭窄的空间内弥漫开来。雾气中，她伸手拭去镜子上凝结的水汽，倒映出女性介于青涩和成熟的躯体。
乔安时常庆幸，自己两腿之间并未冒出多余的物件。
不然的话，可能需要物理阉割一下呢？
女Alpha生就一副清清冷冷的眉眼，神色淡漠，旁人瞧着，压根猜不透她脑海中正翻涌着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
隔壁卧室里，萧庭仰躺在床上，双眼阖上，却久久未眠。数月穿梭于不同星球间，又长期缺乏Alpha的信息素安抚，他的精神海域犹如暴风雨中的海面，波涛汹涌，一片紊乱。在那撕裂般的剧痛折磨下，萧庭眉心紧皱，神经绷紧。可恍惚间，一丝熟悉的冰凉气息若有若无地钻进他的鼻腔。在这股气息的包裹下，他缓缓放松下来，渐渐沉入梦乡。
一夜好梦。
当萧庭醒来时，乔安已经离开，整栋楼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忽略心中的空落，他走下楼，踏入餐厅。映入眼帘的，是桌上花瓶里悄然更换的鲜花，以及花瓶旁边，被乔安留下来的录取函。
星际时代，纸质通知书仅作纪念。萧庭将录取函打开，看见了其中原封不动的星卡。
不得不说，乔安有时候就是一根筋般的倔强。当认为自己不需要某物时，会固执地将他人的好意拒之门外。
“真是……”萧庭轻笑一声，摩挲着未被带走的星卡，“固执得近乎残忍。”
这边，正排队安检的乔安打了一个喷嚏，收获了来自路人关怀的目光。她婉拒了对方递来的纸巾，孤身踏上了前往首都星的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