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勾/引是个科研课题 > 第 267 章
    宣和二年,汴梁春夜,结束了欢声笑语,送走了孟公子,阎宝瑟回到了自己的卧寝。她很醉了,晕晕沉沉的摊倒在床上,享受着失控的感觉。

    这是她难得的可以独自放松恣意,属于自己的时刻。

    她原不是汴梁人,也不叫阎宝瑟,她的父亲姓赵,给她取了小名叫燕燕。

    十岁那年,父亲得时疫暴亡,不久一向体弱的母亲因伤心过度,也随父亲而去,从此燕燕的生活进入了深渊。

    母亲身体不好,燕燕没有兄弟姐妹,在母亲去世后,两位叔叔霸占了父亲的家产,把她卖给了同乡一位说书人。

    说书人见她生的粉雕玉琢,两只眼睛看着也伶俐,便一眼相中,想着先教她些技艺,方便一起卖艺,等她大了再收为媳妇。

    十岁的燕燕跟了说书人一年,说书人教她识了几个字,也知道了一些稗官野史、奇闻趣事,这时说书人打算去汴梁闯一闯,燕燕便被带着来到了大人口中的京城汴梁。

    燕燕初到汴梁,便被这座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都市迷住了眼。

    繁华的街道,时不时能听到各种杂耍卖艺的声音,各路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似乎什么东西都可以在这汴梁城里买到。就连买到的东西,比如布匹、水果,宝瑟都觉得比她老家的好。一连几天,燕燕对这座都市的热情都没有消退,似乎这汴梁的光怪陆离照亮了她已然黯淡的人生。

    然而在燕燕兴奋洋溢的时候,说书人却在此时皱紧了眉头。

    这汴梁城居大不易,自己在乡下老家是顶尖的说书功夫,到了汴梁,便泯然众人矣了,也由此赚的不多,来汴梁几个月,吃穿竟也有了困难。

    这一天,说书人照常去说书,到晚上,正休息的时候,一位一看就韶华不再却也风韵犹存的女人找了上来,把说书人拉到角落里。

    正疑惑,女人主动开口,问说书人那个小女孩是他的徒弟还是女儿;

    说书人留了个心眼说是女儿;

    女人眉头一紧,又上下打量了说书人和燕燕一遍,恍然大悟似的,随之对说书人说:

    “你是卖艺的,我也是卖艺的。跟着你,你女儿要在这市井街道上抛头露面,还免不了要风尘露宿,可惜了这张楚楚动人的脸。不如你把你女儿托付给我,我教她唱歌跳舞,读书写字,学成之后就在亭台楼阁间逍遥。她在我这过得更好,你把她交给我,我给你50两银子,你也不愁生活了。”

    说书人自然知晓这个女人话里的意思,心想不愧是窑姐儿出身,说得这么好听,实际上就是给自己物色丫头来了。

    女人见说书人在犹豫,想着平时这个价格足够了,莫非那小女孩真是他女儿不成?随即把价格抬高到七十两。

    说书人心中一喜,干脆说了一百两。

    女人听到不禁恼怒,作势要走,说书人赶紧上前,比划出手势,八十两。

    成交。

    看着说书人拿着八十两银票从采芳阁离开,燕燕知道自己又被转手了。

    她无声的张望着张灯结彩的屋楼、身着华丽服饰的佳人们,心中已然没了之前刚入汴梁时的憧憬。跟随说书人这一年,燕燕大概也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身边的场景愈明亮,燕燕的心中便愈阴沉。

    女人带燕燕到了四楼最头上的一间小屋做卧寝,第二天自我介绍,她叫邢妈妈,原来是采芳阁的头牌,经历了几轮风月的试炼,最后成了这里的妈妈。

    邢妈妈先带燕燕看了采芳阁一圈,采芳阁有四楼,越往上越私密。

    一楼是吃喝打牌的,人多,翠袖红裙点缀其中;二楼是包间,由高级佳丽单独陪酒饮茶,可独自来,也可带几位朋友来;三楼是最香艳之地,对佳丽们一亲芳泽便在此地。

    一到三楼所需花费的银两,按楼层升高价格也水涨船高。而想要佳丽一月或数月只接待自己,又是更高的数额;

    四楼是佳丽们的寝房,佳丽们晚上有客人就宿在三楼,没客人便宿在四楼。

    看完采芳阁,邢妈妈带燕燕见了李娘,徐娘。

    李娘能歌,徐娘善舞,二人也颇通诗词,于是这二位便成了燕燕的老师。

    邢妈妈拉着燕燕的手说:姑娘,你爹爹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也知道采芳阁是个什么地方,你跟着这两位小娘娘勤学苦练,我准没看错人,没几年你就是这采芳阁的头牌。

    见燕燕没什么表示,邢妈妈换了神色,继续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来了这就死了心吧。你看看一楼那些庸脂俗粉,都是些质量成色不好的,她们可没这个福气睡在采芳阁;等你到了年纪,练出来了,你给采芳阁增色,我们待你也好;扶不上墙,练不出来,妈妈只能狠心把你发落到一楼大堂里去,别怪妈妈心狠,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我们养你也是不容易,你以后可不能不孝敬妈妈。”

    命运的坎坷让燕燕有了玲珑的心思,她明白她别无选择,便乖顺的回复邢妈妈自己一定学成孝顺妈妈,也恭敬的向两位小娘娘拜了师。

    邢妈妈给她改了名,从此之后,赵燕燕不见了,换成了采芳阁里的阎宝瑟。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想到那位风骚而不失强势的邢妈妈,宝瑟回忆起自己温柔的母亲,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惆怅,月光照到脸上,泪痕闪着萤光。

    在宝瑟心里,那位姓邢的女人,是不能被冠以“妈妈”的称呼的。

    她觉得自己还是赵燕燕。

    几年雕琢打磨的时光匆匆过去,阎宝瑟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舞姿歌技也颇拿得出手,终于在重和元年挂牌子,这年宝瑟15岁。

    宝瑟的欢场生涯出奇的顺利。采芳阁本就在汴梁城享有盛名,在重和元年,郑妈妈一口气推出了阎宝瑟,姚小娇奴,卢袅袅三位姝丽。三人轻歌曼舞,平分春色,在汴梁逐渐有了名气。

    三位姝丽各有风格。

    卢袅袅年纪和其他二位差不多,体态面貌却天生显得更为成熟。她颇有身量,体格丰润,五官齐整,带有一种妩媚的风韵。

    姚小娇奴体态玲珑而饱满,张了一张尖尖的小瓜子脸,眼睛又大又圆,瞳孔漆黑澄净,说不出的俏丽。皮肤微黑,倒更显五官的饱满和眼睛的明亮;嘴巴微龅,却多了一股讨人喜欢的孩子气。

    阎宝瑟体格颀长而纤细,瓷白色的皮肤,只有左颊会微微泛红,姑且充当血色。小小的五官点缀在巴掌大的脸上,宝瑟的五官和其他姝丽相比,其实略有些寡淡,然而配上她那股悲欣交集的脆弱、纯洁的气质,竟然与之相得益彰,显得楚楚堪怜,别有韵味。可能是宝瑟年幼时的坎坷经历赋予了她这种看上去淡然、哀伤、顺从的风情,她剔透的机巧心思也学会了利用这种风情,因此宝瑟在文人骚客里极有人气。

    这就是阎宝瑟经历的人生岁月。

    宣和二年,春夜里的阎宝瑟正醉卧在自己的床榻上,往事走马灯似的闪现在脑海。她想抓住什么,却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在悲哀的茫然中,宝瑟无意识的唤起了妈妈。

    对,妈妈,温暖,可以依靠。

    宝瑟的妈妈已经故去多年,想到妈妈确是如此的亲近,仿佛一切从未逝去过。从未逝去过,宝瑟默念,突然,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早就没有妈妈了。

    窗外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洒在宝瑟身上,宝瑟顿时感到无尽的寒意。过去的人和事让她心寒,未来的路同样让她心寒。

    在采芳阁的风光快活终究是流水落花,今朝有酒今朝醉。

    阎宝瑟心里清楚,这样恣意的日子绝对不会持续十年。如若不提早为自己精打细算一个出路,终于一天她会成为残花败柳,沦为下等娼妓,被赶出采芳阁,人生之火彻底被熄灭。

    在阎宝瑟未挂牌之前,她便看到一楼的佳丽们如何被人糟蹋侮辱,佳丽们又是如何卑躬屈膝、忍气吞声,这还只是姿容正盛的低等歌伎。而当自己年华逝去,那位看上去慈爱的“邢妈妈”看自己榨不出更多油水,会毫不犹豫将自己转手抛弃。

    毕竟在推出她们三位新的摇财树之前,采芳阁的头牌当属席珠珠和姜醉媚,如今此二人都不复往日风头。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自己一定要趁着这良时嬿婉,在这雕栏玉砌中,一点点的让命运由自己做主,让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今夜又一次大出风头的名妓阎宝瑟,在欢笑结束之后,竭尽全力所希望的,居然是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