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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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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府朱门紧闭已数日之久,门前两只献钱狮貌似也褪了往日的昂扬巍峨。

    整个府中鸦雀无声,仿佛被笼罩在一片孤寂之中。

    “嗡嗡嗡......”

    尸体逐渐僵硬,并散发出恶臭气味,爱好这腐臭气味的苍蝇犹如大军压境般纷涌而至。

    苍蝇的嗡鸣声以及尸体腐烂流出的绿色脓液,时时刻刻刺激着躲在母亲腐烂尸体下的纪毓姝。

    白日,她不敢睁开双眼,任由那群歹徒用锋利的铁钩在自己身上随意穿刺。

    夜晚,她才敢悄悄睁开眼皮,而这时围绕着尸体的苍蝇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耳旁徘徊。

    令人烦恼之余,更添不寒而栗。

    原本还温热柔软的母亲,也逐渐变得僵硬冰冷,甚至还发出难闻的气味与粘稠的脓液。

    那日她正缠着母亲撒娇,却不想门外却传来一群男人的厮杀呵斥声,顷刻间房门就被陌生男人一脚踢翻,她的母亲反应机敏,立时就将女儿藏在身后,直面歹徒。

    穷凶极恶的歹徒直朝纪母的面门一记利刃,纪母应声倒地的同时转身将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护在身下。

    歹徒并未大发善心放过年幼的女孩,而是朝着纪母的身体毫不犹豫地下刀,意图将母女二人一起杀死。

    而在床上嗷嗷哭喊的弟弟,却被他们强行抱走了,消失在门外。

    幸运的是,那群歹徒并未补刀,纪毓姝胸口虽受了伤,但并未伤到致命之处。

    纪毓姝现在还记得当时母亲还压着最后一口气,泪眼婆娑:“姝……姝,你、不要害怕,不要出声,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纪毓姝的小手拉着母亲的袖口,双眼微红,小声泣道:“不,母亲,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不要…动,你就…还能活,我的…女儿……”

    而后母亲闭上了双眼,身体也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僵硬。

    纪母散发热意的血液滴落在纪毓姝的肌肤上,顺着她的眼泪一起缓缓流下,将她月白绣兰花的中衣点缀上了刺目的鲜红。

    宛如雪地里的红梅一般。

    血液将纪毓姝的头发粘黏起来,使得食肉的苍蝇围绕着她头不停飞舞嘶叫。

    恐惧与悲伤交织,她全身瑟缩不已,强忍的哭意,搅弄着她那颗脆弱的心脏。

    正当纪毓姝泪已流干,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

    “踏踏踏……”

    两人交错的脚步声以及悄悄交谈的低声,自远处缓缓传来

    “嘿,你说这纪家到底有没有这什么宝藏啊,那纪家主人骨头挺硬啊,都打了这么几天,都打断气了,愣是啥也没说。”

    父亲,他死了……

    纪毓姝使劲咬紧自己的嘴唇,眼泪从眼眶中倾泻而下,双手捏住自己的大腿,强撑着自己最后一丝冷静。

    “谁说不是呢,苦我们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天,真想快些得了赏金去喝酒。”

    “你是想喝酒吗?明明就是想哪个小女昌妇了。”

    “不过今天老大说了,最多就是今晚就要将这里全部清理。”

    “那就太好了,回头一起去找姑娘呗,我都快憋坏了。”

    ……

    两个人说着荤话相互揶揄着远去。

    纪毓姝等到那两人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这才松开早已出血的嘴唇,而她的大腿两侧,早就遍布淤青。

    父亲,母亲,他们走了…

    纪毓姝的心跳如擂鼓,愤怒伴随着悲痛绞着心口,忽的,一股子拔山举鼎的气力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仿佛给予了她无限强大的能力。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睁开凌厉冰寒的双眼,便小心地将倒在身上的母亲尸体轻轻推开。

    脱离母亲“保护”的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朝地上滴落着一滴又一滴的汗水。

    她清楚地知晓,接下来就是找机会离开这个房间。

    她,为父母报仇血恨!

    而复仇的第一步就是逃命!

    她深知,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纪毓姝用袖口擦了擦泪水,咬紧牙关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尸体,终究不忍再看,狠心转头。

    准备离去。

    纪毓姝蹑手蹑脚地在黑暗中匍匐,盯着外面的情况,静待时机。

    突然一股油的味道冲入纪毓姝的鼻子里,这股油味在血腥味儿中特别明显。

    油着火,易燃。

    这群歹徒竟然是要烧尸灭迹!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这么被烧死,太窝囊了!

    连这群歹徒的身份都不知道,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纪毓姝颤抖着身体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突然那强烈的求生欲占据了她的神经,她撑起孱弱的身体,按住胸前的伤口,垫起脚尖朝着窗户走去,准备看看窗外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阵铿锵急促的脚步声将黑暗中的寂静打破。

    厮杀声此起彼伏。

    纪毓姝立刻蹲下,在黑暗中悄悄观察,伺机而动,静静聆听。

    这外面厮杀声震天动地,正是逃跑的好时候。

    她小心地爬上窗户,准备跳出窗户,跑去后院的那个藏在柴火堆下的狗洞。

    只要能去到狗洞那里,便能逃出生天!

    当她跳下窗户时,却因失血过多头晕目眩滚落在地上。

    浑身的疼痛刺激着她,但恐惧却更多地牵引着她,她翻身滚在一旁更黑的阴影中,企图隐藏自己。

    这时双方人手的打斗声越发清明,纪毓姝伸长脖子朝发出声音那边瞧去。

    火光以及刀剑锋光交织在一起,片刻间刺瞎了纪毓姝长时间未见光亮的瞳孔。

    她蜷缩着身体,使劲眨眼妄图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却看到了其中一群人中,站在最前面,且厮杀最厉害的一个人。

    这人莫约三十上下,身着玄色暗纹劲装,高大魁梧,面容英俊坚毅,双手挥舞刀剑的力道十分强劲。

    这人身前的人全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人是谁?是强盗头子吗?

    人的嘶叫声此起彼伏,现在就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纪毓姝屏住呼吸,蜷起身子,蹲着移动身体,想不引注意地趁乱逃去后院的狗洞那里。

    正当她四处观察之时,身后传来“塔塔”地脚步声,突感脖子后方有一阵劲风传来,还来不及反应,脖颈一痛。

    她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纪毓姝在多日的紧张恐惧中,竟陷入了昏睡中,她的精神已经清醒,但是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

    当她终于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红木雕花架子床上,四周还挂着水纹纱帐,随着窗户那吹来的风,轻轻摇曳。

    这是哪里?

    内心的恐惧,让她无法安心继续躺下。

    纪毓姝掀开床帐,发现这是个十分清雅别致的女儿闺房,除却自己身下的床塌,还有一张放在床塌旁不远的梳妆台,前面一架美人描眉屏风将卧室与厅房隔开。

    她望着自己身上陌生的白色寝衣,抚摸着自己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不禁心下一沉,这是哪儿?

    纪毓姝护着伤口起身,伸脚穿上床塌边上放好的蓝色绣荷花的睡鞋,缓步走向屏风外的房厅。

    厅房的窗边背对站着一个约莫三十上下年纪,身形颀长,着藏青色袍衫,玄色束腰,束腰下还悬着一块剔透白玉的男人。

    听到了纪毓姝的动静,这人转过身来,头发被一根竹簪束起,面容俊朗间又不失些许威严,气度逼人。

    纪毓姝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看着男人,身体不自觉地朝后移动。

    她微微睁大潋滟水瞳,瞳中尽是恐惧与迷茫。

    这人先开了口:“休养得如何?”

    纪毓姝仿佛一个哑巴似的,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这人瞧纪毓姝被吓得呆滞的样子,朝她款款走来。

    来人的靠近,令纪毓姝神经异常紧绷,她突然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泣道:“我求求你,不要杀害我,求求你……”

    男人微顿片刻后,将跪在地上的纪毓姝扶起,看着她慌乱恐惧的瞳孔,“我不会杀你,你别害怕。”

    纪毓姝这才停住了哭泣,微微睁大的瞳孔盯着男人,不自觉地警惕着男人的下一步行动。

    “你知道你家传世宝藏的传言吗?”男人开口。

    纪毓姝还记得当时那两个巡视的歹徒说的宝藏之事。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宝藏。

    她琢磨着现下如果说不知道,会不会被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就把自己杀了一了白了!

    纪毓姝低头把弄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凤双飞玉佩,这玉佩是一对,另一个是龙纹祥云玉佩,挂在她弟弟纪时章的脖子上。

    她紧张时就会不自觉地摸着这个玉佩。

    只听她小声嗫嚅:“好像曾听父亲提起过。”

    纪毓姝模糊地回道。

    “哦?你还听你父亲说了更具体的事吗?”

    糟糕!

    “我现在一下子记不起来了,但是给我时间,我肯定记起来,求你,不要杀我。”纪毓姝双手合十,抬头面含祈求地望着男人。

    模棱两可的说辞,加上磕头,下跪,哭泣,这是纪毓姝能想到的最后活命方式。

    男人面显和蔼,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这孩子被吓坏了吧,我可不是那群强盗,”走向桌边,敲敲桌子:“饿了吧,快来,填填肚子。”

    那桌子上,全是各类做工精巧,色香味俱全的点心,还有一壶散发淡淡香气的热茶。

    纪毓姝看着桌上的可口点心,喉咙忍不住干咽了几口,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进食了,现在饿得都有些虚脱了。

    可是她不敢就这么相信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万一这些糕点里下了毒药呢?

    她并未挪动一步。

    终于,她抬头盯着男人的眼睛,鼓起勇气问了出声:“你,到底是谁?”

    男人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我是你父亲的旧友,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男人看出纪毓姝还想问些什么,再次发声:“你知道你家为什么遭遇歹徒抢劫吗?”

    纪毓姝垂下眼睫,本想开口,但又摇了摇头。

    “就是你家的传世宝藏,这才引来灾祸。”

    “先生知道那些歹徒是什么人吗?求先生告知。”纪毓姝再次对着男人匍匐在地,苦苦哀求。

    “或许,你那天看见了,不是吗?”

    就是那个身手了得的男人吗?

    “他,是谁?”纪毓姝急忙问道。

    男人站起身来,转身朝向窗户的东南方的一片翠竹望去,屋外的斑驳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令人难以捉摸。

    “告诉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又有什么用?那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够对付的人物。”

    “不,求求你告诉我,我会长大,会变得强大,我要为全家报仇!不然我活着干什么!”纪毓姝死命地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上都是淤青,也不停下。

    只为这人能够告诉她,她的仇人是谁。

    尽管纪毓姝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但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家被杀这样惨烈的场景,现在的她,除了报仇,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想知道这人的身份,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了你,你又能怎样?”

    “我…”纪毓姝,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能怎样,复仇?凭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当真是天方夜谭。

    如果……

    男人目光犀利,一眼看穿纪毓姝内心的想法:“若是不能将敌人一击即中,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那……”

    “伺机而动,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