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眼神呆滞了几秒，但职业素养很好地立马切换回微笑模式回复道：“别担心，只是普通的水。”
夏立屿放心了，点了点头又问道：“会有孟婆汤吗？”即使这辈子实在短暂，但他舍不得夏琳，杜一帆，勉强还有…失而复得的屈梁。
“没有孟婆汤，”123神色平静地说，“但手续处理完，你会进入私人房间，睡着了就会忘记这辈子进入下一世。”
原来现在还记住他们的每一秒都是在一起的倒数。
“不会睡不着吗？”夏立屿很难想象人都死了居然还睡得着。
123微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嘀嘀嘀…”手环震动发出的声音。
“到您了，请跟我走吧。”
夏立屿脚步一顿，心里涌上无际的勇气，他才17岁，他还是不甘心自己莫名其妙就死了，胡乱一通也好，他要试试。
他喝水的时候观察了这个大厅，从他们出来后电梯就消失了，现在一个门缝都看不到，只剩洗手间了。
123转身那一秒，夏立屿抓住时间迈开长腿就是跑，但刚迈开一步，身体就浑身过电一样停住了。
“上厕所还是逃跑？”123转过身微笑着看他，456也从电脑屏幕中抽离出来围观吃瓜。
“…诈尸。”
束缚一下松开了，夏立屿摔倒在地。
“没用的，”123挑眉看着夏立屿手上戴着的电子手环。“也松不开的，安心上路吧。”
“可我不接受这只是场意外的车祸，”夏立屿抬起的手又放下了紧握成拳头，哽咽了一下，“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123沉默着站在一旁，456收回目光继续干活。夏立屿转身去了洗手间，没人再阻止他。
几分钟后，夏立屿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残留着几滴水珠往下落，眼角很红。
“走吧，我认命了。”
一道新的电梯，这次的电梯倒是和现实世界别无二样，只是按钮依然不是数字，夏立屿猜是地府机构的简称，123按下了“判”。
“判官正在等您，祝您下辈子生活愉快。”这次123没先出电梯，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也祝你生活愉快。”夏立屿勉强笑了一下。
一张办公桌，两张椅子，像审犯人一样。办公椅上坐着一位短卷发的年轻女性，衣服依然是地府三件套，没有身份名牌，脖子处有个黑色纹身小字“判”，这应该就是判官了。
她正眉头紧锁抽着烟，一脸愁容地来回翻看一本很厚的册子上的某一页。听到夏立屿的脚步声没抬一下眼皮，左手依然捏住那一页，右手把嘴里的烟扔进了垃圾桶。
夏立屿抿了抿嘴唇，双手呈十字交叉状坐下了。“很遗憾见到你，西A21499。”判官合上册子，表情很复杂地盯着他。“我想想该怎么说…”
“你其实没有死？”判官皱了一下眉头，手指摩挲着桌上的烟盒。“不对，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
“什么意思？”夏立屿也跟着皱眉头了。
“你的情况比较复杂，”判官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水，“按照生死簿你死得太早了，虽然人的寿命会和生死簿出现偏差，但误差最多只有一年，不会出现几十年的偏差。”
“今天这场车祸，原本应该发生在生鸣路，死的人是酗酒后报复社会的司机和一对无辜母女，但车祸在来鸣路提前发生了，死的人成了司机和你。”判官停顿了一下，倒了杯水给夏立屿。“在自然状态下替死的概率为0，但…在故意干预下，概率为亿万分之一，而你的死让这个概率成为亿万分之二。”
“总之，你的死不合规。”判官从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夏立屿。
“明白了，”夏立屿没接，喝了一口水，声音很低地说，“未成年抽烟，被我妈知道了可真的会鞭尸，我不想被鞭尸，我要亲口听她骂我。”
“这是戒烟的仿烟糖，低糖健康。”判官收回戒烟糖，扔进自己嘴巴里。“我们也正在解决这个事情，一定还你一个生道。”
桌上的阴牌座机响了，判官揉了揉脑袋，一脸头痛地接了电话。
“见到了，是个小帅哥。”
……
“什么叫做符合规定下最大程度补偿？姓罗的少说屁话说点我听得懂的阴间话好不好？”
……
“屈…你的”判官瞥了一眼夏立屿，“他还想殉情？一把岁数真能折腾。”
……
“知道了知道了。”判官脸色不太好看地挂了电话，夏立屿给她的水杯续满了水，面上不显眼睛却期待满满地望着她。
判官踌躇犹豫了一会，“情况是这样的…”她喝了口水不带喘气地说，“人死终究不能平白无故复活，但你一命救两命，功德太大了，可是可以复活但逆天道而行你会折寿，不过你如果能在七个月固魂期间内完成你生前的最后一个承诺达成大满德成就，长命百岁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你得成为地府的编外临时工，服役两年攒阴德。”
“不是补偿我吗？怎么我既要攒功德又要打工攒阴德？”夏立屿气笑了。
“阴德可不是一般人能攒的，你八字全阴，命里带编。”判官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暂时是个合同工不能转正，但我看好你呦。”
传真机吐出一份新鲜出炉的合同，判官拿过来扫了几眼看到某处笑了一下，从抽屉掏出一支毛笔和一盒墨水，一并递给了夏立屿。
“我怎么只看见乙方两个字，”夏立屿眨了眨眼拿起合同盯穿了也没看到其他字。“还是要沾水才能看见天机？”
“你签完就看得见了。”
“这合法吗…”夏立屿嘀咕了一句还是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飞速签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名，他写完最后一横的时候，白纸上开始浮现黑字。
1.合同期限：自2xxx5年7月15日起至2xxx8年7月15日止。
2.工作内容：甲方安排乙方从事收魂等工作，乙方无条件服从甲方安排。
3.工作时间：时间不定，等待执行官的指示。
附注：乙方夏立屿为未成年学生，实行灵活服役，服役期间优先学业，高三期间不得服役，三年内完成服役即可。
除去高三那年，那也就意味着从复活那一秒就要打黑工了啊。
“夏立屿你好，我是判官091季青。”季青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那个鬼画符一样的字居然是“季青”。
夏立屿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伸出手回握了，露出了来到地府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进去那个房间后，就可以回家了。”季青用手指了指夏立屿身后，夏立屿侧身偏了一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扇绿色大门。
“回家…”这两个字很柔软地捏住了他心里一角，心里的酸涩又要溢向眼睛了，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转身走向绿色大门。
拉下门把那一瞬间，夏立屿所在的整个白色空间像方块一样解构了，他有点紧张地回头望季青。
“回家吧。”季青朝他挥了挥手笑着说，下一秒夏立屿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光线像老电影般昏黄，除了正中心的一把椅子空无一物，绿色大门也消失不见门影。
夏立屿摸不着头脑地坐下了，整个房间突然陷入浑浊的黑暗，正前方的墙壁像是一块白色幕布，一幕幕的电影胶片滚动着，夏立屿却好像置身其中成为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
第一卷是刺眼的手术灯下，躺在手术床上的夏琳微笑着轻轻亲了一下眼前的婴儿，疲倦到已经闭上的眼睛流下了一滴泪，抱着婴儿的乔远穿着防护服满脸都是眼泪。
原来不是观众，是男主角。
“我就那么不听话吗，怎么都在哭啊…”黑暗中的夏立屿肆无忌惮地流着眼泪。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青苹果幼儿园，满天星小学，西大附小，西大附中，西城一中…
夏琳，乔远，屈梁，杜一帆…
这就是夏立屿的十七年。
“眼睛动了！快叫医生！”
夏立屿迷糊着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味，叽叽喳喳的的麻雀声，流着眼泪的夏琳。
“对不起…又让你哭了…”夏立屿哑着嗓子想抬起手擦掉夏琳的眼泪，可惜身体沉重得像磁铁一样吸附在病床上。
夏琳立马擦去了眼泪挤出笑容说：“睡了三天终于愿意醒了，不准再睡了听到没？”
夏立屿的头动不了，只能眨眨眼表示点头，可刚看完时长为6025天的电影，眼睛实在撑不住又要闭上了。在意识消失前，他含糊不清地说：
“妈…我要打电竞…”
说完两眼一闭不省人事见周公去了，只留下听完后抖抖嗖嗖打字私信求助微博某情感大v的夏琳。
“老师您好，我家孩子今年刚升高二，一直以来无论学习还是生活方面都很听话省心。但前几天他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醒来后和我说想打电竞……”
从青苹果幼儿园就拿金苹果奖状的夏立屿生前最后一个承诺是：和十六岁想逐梦电子竞技的的杜一帆一起组队参加英雄传说的西城争霸赛涅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