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
在一阵摇晃中祁欢从梦中惊醒。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犹如渴水的鱼,好不容易回到水里,拼命的汲取氧气。
一旁的翠云见状,连忙给祁欢递了杯水,拍着祁欢的被给她顺气。
“郡主,可是魇着了。”
在恍惚中祁欢感觉缓过来些,接过翠云手中的茶,清苦的茶水进口,拉回了些许情形。
“我好些了。”
见祁欢平静下来,翠云告诉祁欢昨日发生的事情。
“郡主,咱们府里进贼了?”翠云昨日和迎春一同出去“有贼想进入王爷的书房,不过还没有进去就被发现了,咱们王爷好像预先就知道什么,昨晚就派了好些高手在那处守着,昨日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贼?
祁欢立马就想到了昨日那人,看样子他是为了找东西而来,不过没有得逞,可是他这般不顾危险而来是为了找什么呢?
手心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湿黏,祁欢连忙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发现干净白皙。
那人走时也没忘记清理她手上的血污。
“昨日父王可回来了?”
想到这里祁欢连忙询问武安王的去向。
“没有。”翠云摇了摇头,“昨日王爷和王妃不知道去哪了,一整晚都没有回来。”还以为祁欢害怕昨日的事,“不过郡主别怕,昨日贼人没到咱们院中来,今日就派了好些人在咱们院外值守。”
翠云....
昨日才被威胁过的祁欢不好直接和翠云说她自己昨日其实并不安全,不过见来人的目的不是自己加上祁欢对这些事情没那么在意,也就没有多想。知道自己院外也安排了守卫之后,注意力就转移到今日早膳要吃什么去了。
“父王他们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等了武安王两人一天的祁欢坐在梳妆台前挑着首饰。
从昨天晚上分别之后祁欢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两个,给祁欢派了几位侍卫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还传人来说今晚有灯会,有人会带祁欢去逛逛。
见翠云摇头祁欢只好把注意力放回盒中。
红宝石太耀眼,翡翠太老气,珍珠太单调。
几番挑选后她目光定格在盒子底部的蝴蝶贝母发簪上。贝母仔细打磨后雕刻成蝴蝶的模样,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祁欢一眼便喜欢上了。她把簪子递给背后梳发的翠云。
“今天就带这个吧。”
翠云接过簪子插到祁欢发间,看着镜子里的祁欢感叹道:“咱们的郡主真好看。”
“油嘴滑舌。”祁欢笑着看了眼翠云,对着镜子看着头上的发簪,满意极了。
“郡主,王爷那边说今日玉山郡主来府会带您出去。”
玉山郡主是先帝永和公主之女,永和公主是先帝膝下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自幼深受宠爱,连唯一的女儿出生后被破格封为郡主。
“玉山郡主?”
这位郡主祁欢也只是听父王提起过,既然是父王信任的人总归是好相处的。
祁欢吩咐翠云,“从青州带来的东西你帮我挑些好的给玉山郡主。”
翠云应下后就下去准备。
屋中剩下祁欢一人,她坐着无聊,想出去转转就听见门外传来声音。
“寿安!寿安!”
一身穿绯色骑装的女子大步走进,红衣衬得她明艳张扬,看到祁欢后加快了步伐。
“果然是个漂亮妹妹。”
玉山刚从马场回来,身上还冒着热气,她朝祁欢说道,“寿安妹妹,能否讨口水喝?”
“好的。”
祁欢拿起桌上翠云新泡的茶给玉山倒了一杯。
“小心…”烫字还没有说出玉山就连忙接过,喝下一口就被烫的龇牙。
“好烫...好烫...”
“慢些慢些。”祁欢急忙说道。
玉山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尴尬的摸了摸头,“寿安你莫要见怪,我这人就是有些性子急。”
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哎呀,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玉山拉着祁欢往外走,懊恼的说着,“我明明要带你去逛灯会,还一大早去马场跑马,差点耽误今天的行程。”
今天是长京一年一度的千灯节。
在过往的盛世下河清海晏,治世清平。长京的百姓素来喜欢热闹的氛围,在珩越之乱后千灯节又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为亡者哀悼,为生者祈福。
战乱使庆国百姓颠沛流离,繁华如长京也免不了遭受血洗。
为安定天下民心,祁宁放弃了留在陪都宁安的提议,平定叛乱后便迁都回到长京。在战火中被破坏的长京城经过多年的重修也逐渐恢复过来。
但叛乱留下的阴霾还没有彻底从庆国百姓心中散去。
街上到处都是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出门消食闲逛的百姓,街道两侧的商铺都挂上了形态不一的花灯。
祁欢和玉山将马车停在灯会场景外后就选择步行,她们漫步在热闹的氛围中。
祁欢拉着翠云在各个小摊上穿梭,遇到没见过的东西都要买下。很快她们带出来的几个侍卫的手上拎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长京的夜,长京的月,长京的风,长京的芸芸众生。
祁欢猛吸一口气,是自由的味道。
一旁的玉山没见过这场面,不过她不敢说,只好笑着接过祁欢递来的糖人。
“玉山姐姐吃糖!”刚给玉山糖人的祁欢随即又看见了一旁买着天灯的摊贩。
“那是什么?”没放过天灯的祁欢马上被吸引住了。
“喔,那是天灯。”玉山解释道,“我们千灯节会放天灯来寄托祝福和哀思。”
“喏。”玉山指着前方人群攒动的地方,那边永安河放天灯,咱们先去那玩。待会儿去城楼处看烟花。”
“好啊好啊。”祁欢点头,她们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灯后就往随着人群往永安河处走去。
人越来越多,街道里人潮涌动。见此情景玉山不得不让祁欢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的过程中祁欢瞥见转角处一个黑影掠过。
祁欢心念一动,没想那么多就跟上去了。顾着往前走的玉山一行人没注意到祁欢的离开。
走到转角处,祁欢没见到有人,大家都朝着永安河方向走,这条巷子显得格外冷清。
“在找我吗?”
听见头顶有声音响起。
祁欢下意识的抬头,对方比她动作还快,先跳了下来。
一个陌生的青年。
黑色劲衣下暗藏着有力的身躯,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过来,浑身沾满了灰暗的死气,一头墨蓝的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蒙着面纱,额间的红痣灼目。
还没有等祁欢开口,一只伤痕遍布的手猛然伸出扼住祁欢的咽喉,猛烈的力道让祁欢猝不及防落下的泪。她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的脖子可能一片青紫。
“我说过的吧,下次见到你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你又没说。”
喘不过气的祁欢纠正青年的口误。
青年掐着祁欢的手一顿,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没说,便松开手。
“那你找我干嘛。”他慢条斯理的抽出腰间的匕首擦拭上面的污渍,“我以为你认出我是谁了。”像鹰一样锐利的双眸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人族的小姐,当心些。我并不随时都有好心情的。”
祁欢:“你不是人吗?"为什么总称呼自己是人族的小姐。
青年:......
刚做完任务的青年心情大好,他并不想多于面前的祁欢多纠缠,擦拭好手中的匕首他就准备离开了。
才迈出一步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一把拉过祁欢就侧身躲进一旁的暗巷中。
祁欢....
能不能和她说一声啊,为什么总是那么突然。
”你干嘛..."
话才说出一半就被青年捂住了嘴。
“安静,闭嘴。”
他捂着祁欢嘴看向动静发出的地方。
原来的一群饿鬼。
他暗笑道。
顺着他的目光祁欢看见一群乞丐模样的人正偷偷摸摸的从城墙一侧下来,他们四处张望着生怕旁边有人发现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从城墙一侧下来?
祁欢暗想道,突然她想起昨晚的梦,不安感涌上心头,她想也没想就想冲上去看看。
“你要去干什么。”青年拉住她。
“我要去看看。”祁欢想要甩开他的手,没想到被拉的更紧。“你放开,万一那些人想要做坏事呢?”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青年反问她。
...祁欢不知道,她听玉山说今天是长京百姓们悼念亡者,祝福生者的日子。既然今天承载着那么多愿望,她既然看见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今天应该是圆满结束的一天。
她想。
“我去看看,有危险的话我就去找皇城司,实在不行去让下面的人散开也好。这么美好的一天不应该让亡者担心,让生者痛苦。”
见祁欢还相信千灯节可笑的说法,青年只觉得此人天真,“那你去吧。我可走了。”
“你不去吗?”祁欢问道。
“有人失望,有人受伤,关我什么事。”说完青年便走入暗巷中再也看不清身影。
人各有志不用强求。
祁欢观察了外面发现刚刚那群人不再出现后就朝着他们下来的地方奔去,走上一层层台阶的时候祁欢紧张的要命,手心一直在出汗,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遇见坏事的后果。
走到城墙上面后祁欢送了一口气。
原来是来偷拿城墙上供奉的瓜果。
因为当年叛军攻入长京时烧杀抢掠死了很多人,庆国流传这这样一个说法,前往最高处供奉能告慰逝者,而长京最高的地方是曾经宁德帝搭建的珠楼,现在珠楼已毁。
为了告慰在天的魂灵,千灯节的这一天皇帝特意在城墙处设置了供奉的灵龛,到了这天思念亲人的长京百姓可以上来供奉亲人。
不过刚来长京的祁欢并不知道,她只看见灵龛上面的瓜果被人拿走了,再结合他们的装扮可以看出可能是太饿了就来偷些供奉的果子吃。
上都上来了,祁欢趴在城墙上看底下热闹的人群。
一个又一个承载的思念和祝福的灯飞到天空,汇集成灯火璀璨的海洋。
祁欢看着一个个灯往上飞想起自己买的还没有放呢,正打算下去找就听见青年的声音。
“我让你别上来你非要上来。是不是白跑了。”
带着嘲讽的笑声,他双手环抱靠在柱子旁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祁欢:“那也没事。”
砰的一声,一朵朵烟花在他们面前炸开,明暗交织。
祁欢转过头对一旁的青年笑着说。
“千灯节快乐。”
*
夜幕笼罩的皇宫灯火通明,烛影重重。燃着再多的烛火,也难掩原本黑暗冰冷的面目。
万宁殿—王朝权力的最中心。
明明已经进入温暖的春季,可殿内依旧燃烧着炭火,跳动的火苗遇上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空旷冷寂的宫殿中无比清晰。
桌上的奏折被胡乱推向一边,中间只留下一碗快要冷却的汤药,厚厚的裘衣拢盖在不再年轻的帝王身上,他垂眸凝视着下面跪着的人。
是武安王。
武安王妃和大监瑾安则占在旁边,他们兄弟之间已经沉默很久了,先前武安王刚来之时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见势头不对,瑾安急忙拉着武安王妃进去劝,毕竟他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为着儿时的情面,皇帝对武安王再生气但是有武安王妃在,他还是会收敛几分。
谁知道进来就一同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
外面狂风呼啸,吹的窗户不停的拍打发出响声,瑾安担心冷风灌进来就转身过去关窗。
响声拉回了帝王的沉思,他抬头看向武安王妃,神情温和。“你来了。”触及武安王妃担心的神情后了然,“朕只是和阿昭吵了会,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模样就像小时候祁昭闯了祸,他训斥祁昭后对着前来劝解他们俩的武安王妃说的一样。
岁月的山风呼啸而过,恍然间武安王妃仿佛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拉回现实看见眼前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帝王,她感到心里酸涩。
“阿....”差点脱口唤出儿时的称呼才意识到此人已经是帝王,她稳了下心身,朝帝王俯身一拜,“陛下,阿昭只是忧心祁欢,他平日行事不是这样,还请陛下饶他一次。”
听见武安王妃的称呼,皇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望着外面的夜色,朝关完窗的瑾安吩咐道:“先带王妃下去休息吧,朕还有些事要和武安王说。”
见帝王如此武安王妃只好望了眼低头跪着的丈夫就随瑾安出去了。
待两人出去后大殿又恢复了安静。
过了一会,帝王才开口。
“祁昭,你的脑子真的是去到狗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