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漆，容貌艳丽却气质清冷的女人站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周身弥漫着血气，与她格格不入。
一旁还有吊着一名血肉模糊的人，看身形依稀可以辨认是名男子。
女人漠然地看着不停挣扎的男子，突然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内里的魂魄逐渐充盈，好似与什么东西逐渐融合。
如果说，原先的她是剔透冰冷的雪花，那此时的她就是破开冰层，不顾一切绽放的慵懒艳丽的荼蘼。
凌念幽幽抬眼，刚刚还在现代的灵魂突然被扯进奇怪的漩涡里，整个人感觉在洗衣机里滚了二十来圈，不甚清晰的大脑只有一个想法：快走。
于是，在另一个人的注视下，她慢条斯理地来，又急匆匆地跑了。
牢门重新落锁，男人表情晦涩不明，对她今日的反常只是麻木地思索：难道我终于要死了？
可事实上，反而是凌念这边更加危急。在她出地牢的一瞬，脑海中响起了一道急迫的警戒声。
【警报，警报，发现剧情偏移，人物脱离设定，开启紧急修正——】
【自动修正失败。上报天衍总部。】
凌念安静地站着，忍受大脑里嘈杂混乱的电子音，暗自琢磨着。
【总部主管系统接手中——接手完成，祝您一切顺利。】
终于，在这声通报结束后，一切纷扰归于虚无。
另一道冷质的电子女声响起：
【调取简介……反派凌念，突然断开连接？】
随着声音落下，凌念感受到自己意识逐渐模糊，好像要昏过去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修为高还是因为她本身的灵魂特殊，她能感受到是什么东西在吞噬她的意识。
只是一把简单的类似吸尘器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发明这东西的人没有考虑过会被灵魂抓住踪影，把大部分的构造参考了吸尘器，凌念只是打开了它背后的储藏空间，就放出了被吞噬的意识体。
【强行消除也不行……邪门了。】
“这位……大人？”凌念笑盈盈地开口，语气柔和，像是许久未见的旧友，“杀不了我吗？”
系统声响凌乱了几瞬后，气氛变得死寂。
凌念继续开口道：“怎么不说话？”
【……检测异常。你是什么东西？！】
冰冷的质问化为锋利的刀剑，在凌念与天道系统之间划下了不可忽视的隔阂。
“我是凌念。”
凌念就好像看不懂别人的警惕和防备，笑容亲切。
【你不是，反派没有设计过笑容。】
趁着系统没有再发出噪音的时候，她安然漫步到桌前落座，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起茶壶沏茶，神色淡淡，话中带刺：
“你才不会笑，笑容可以解决很多麻烦，就比如现在，你是否已经感受到我的无害？”
系统偏头看着操作台频闪的红灯，【没有。】
“那是你眼光差，”女人轻啜茶水，意外地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什么茶，还挺好喝，
“这是我最后一次介绍自己，我是凌念。”
【……天道暂时承认你的身份。既然这样，‘凌念’身上背负着的命运也得你来完成。】
凌念心情不错，好脾气地表示：“说来听听。”
【回去地牢，打压他，喝他的血。】
“谁啊？喝血？”凌念大惊失色，“这么恶心的东西你让我喝下去？你自己怎么不喝？”
系统不存在的脑门上青筋暴起，它倒是想，哪个孤魂野鬼占了它的任务身体没数吗？！
【你既然承认自己是‘凌念’那就该尽她的义务，她是天命者的磨刀石，这是你的命。】
“少来了，我出生的时候可没人通知我要给你们打工，”凌念无奈摊手，“既然大人不肯让步，我也帮不了你，那你杀了我？”
【总部解析报告传回，灵魂检测“凌念“无疑问，且魂体已完整？……你魂魄有缺？】系统收到简报，便迅速找出关键。
凌念咂巴着嘴，安静等着系统的条件。
【之前的凌念居然只是一抹分魂！是谁写的报告为什么没有标出！】系统咬牙切齿，凌念都能听出它对愚蠢下属的愤怒不满。
“既然如此，那就是你们自己的失误，我可不给你们擦屁股。”凌念小啜一口，笑得人畜无害。
【哼，界中人自当听从天命，也罢，我们来做个交易，】系统慢慢说着，【天道可以承认你在此界的存在，只要你完成自己的使命，当好你的磨刀石。】
“天命者对你们很重要？”
【与你无关。】
“哦。”凌念点点头，“你只要我折磨他？”
【没错，今夜是你的服药日，在取血的时候一时大意被男主抓到机会挣脱束缚，但他打不过你，所以等到明天他才趁你不在的时候逃出地牢。之后每次节点系统都会给出提示，你跟着做就好。】
凌念结合着自己反派的身份，好奇道：“那我的结局是什么？”
【你觊觎主角的命运体质，试图以命换命，换人血，取元阳，作法献祭，最后临门一脚被主角反杀抓住，主角割尽你全身皮肉，斩断四肢，吊着一口气，看你受尽痛苦，衰竭而亡。】
凌念倒吸一口气，笑叹，“我真是罪大恶极。”
说罢，她在脑中思考自己的得益点，思前想后，没有。
“大人，这桩买卖我血本无归啊，不干。”凌念嗤笑一声，眉眼低垂，分神试图探寻出自己脑子里和系统的连接处。
【这是你本来就该走的路，你居然跟我谈利益？势利的小人，没有凌霄仙尊半点风骨。】系统不屑地开口讽刺。
凌念有些烦了，应道：“不就是看凌霄更好拿捏，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玩意儿，能谈谈，不想谈滚。”
【你！】系统突然被凌念粗俗的话语噎了一下，敢怒不敢言，它确实杀不了凌念，命运也……换不了人。
【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
“自由。”凌念沉沉吐出两个字，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磨练男主吗，我可以帮你，但是得用我乐意的方式。我活这一次，可不是来为你们受苦的。”
系统向上打报告，不多时就传回了上头的回答——“可”。
它诧异地看着这个回复，语气中也带了些疑惑，【天命说，可以。】
“好，你的交易，我同意了。”凌念慢悠悠地扯出笑脸，又恢复成原来那副悠哉悠哉的懒样，半点看不出刚才的认真。
但她心中还是有个疑惑：
明明主角的成神之路上多的是磨难，随便一个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最后大boss，为什么就执着于“凌念”呢？
不过此时重要的不是这个。
她将警惕深埋心中，站起身，故作潇洒地甩了甩袖子。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交易，那总要去完成的，毕竟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再次站到这位男主面前，凌念沉默了。
刚刚来得匆忙啊，没仔细看他身上有多少伤，也难怪她看不清的，这根本就是伤口成了精。
看着眼下的人一动不动，凌念疑惑地轻吸一口气，“晕了？”
牢房依旧死水一潭。
“死早了可不行。”
凌念伸手一把薅起他的头发，强硬地抬起他的脑袋，就看到一双怨恨的眼睛瞪着她，“活着你不吭声？”
算了，她耸耸肩，轻率地放开手，环顾了四周，发现没有可以供自己坐下的地方。
明明是自己的地牢居然连个座都没有，还算什么仙尊。
凌念嫌弃着，她还不会用什么法决，只好暴力地用灵气扫净这片牢底，然后从外面捆了一张椅子放到了里面，舒服地坐下之后，对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人淡淡地开口道：“没用的狼崽子，废物。”
咒骂男主，完成。
闻言，释九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只离他一臂远的女人，看着她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他眼前，说着轻蔑厌恶的字眼。
扫过凌念撑着脑袋的手掌，就是那双纤细的手在他身上划下无数道血痕，让他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承受着疼痛和血液流失的虚弱冰冷。
一想到这些，他的胃部就忍不住抽搐。
想吐，就吐那女人身上好了。
可惜，释九太久没有吃过东西，每天只有一颗小小的辟谷丹，现在他的胃里比这地牢都干净。
凌念翘着二郎腿，弯下身子，手肘顺势撑在膝盖上支着脸，好整以暇地欣赏释九的表情。
虽然一张血丝呼啦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但她兴致极好。
“别死撑了，你这样的废物能在我手底下过几招？”
“在这里这么多天，还记得自己是谁，要干什么吗？你答上来，说不定我明天就愿意放你走了。”
释九慢慢低下头，发出不屑的冷哼。
“你不得不信，除非，你不想出去。”凌念靠回椅背，她在哪都能休息，比耐心她有的是，“对了，先把这个吃了。”
她掏了掏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找到一颗像是补气养血的丹药硬塞进释九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释九也吐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避无可避。
被动、无力带来的绝望让释九感觉头上、背后都压着沉重的大山。他是如此弱小，陷在世界的污浊中连爬出来都做不到，他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从小到大，释九就失去了家人。那时他不信命，他恨世间的不平，次次的苟且偷生让他宛如过街老鼠。
还以为只要脱离了凡尘……仙人总比人干净吧。
没想到是另一个无间地狱。
什么狗屁仙人……全是阴沟的臭虫！
“好了，有点力气了吧？”凌念就看着释九身上一些浅显的伤口慢慢愈合，脸上的伤口好得尤其迅速，或许凌霄一开始也怕被人发现，特地在脸这样明显的地方留了手。
脸上变得干净，凌念很轻松便捕捉到释九阴沉嗜杀的表情。
还挺凶。
听到她的话，释九才发现自己居然感受到了暖意。
之前因为虚弱和失血过多，他总觉得这里冷得刺骨。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