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金从善如流，扫码添加，问：“你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宋佳金。”黎礼有点不爽。
宋佳金回过味来：“你没跟我说过啊。”
“名字都不知道，你跟我在这吃吃喝喝，这么随便？”黎礼怼他。
宋佳金嘀咕：“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捉弄别人。”
“我捉弄谁了？”黎礼吃炒饭也用筷子，手指搭得很有点姿色，有种长期握笔带来的傲慢感。
“你都没跟我说你不是老板，我叭叭地喊老半天。”宋佳金说。
“咋的，让你失望了？”黎礼说。
“不是，”宋佳金没继续讲，只是不喜欢被诓，再小的不诚实也无法原谅，心理上膈应，“算了，当我没说。”
“你怎么回？”黎礼问。
“骑车。”宋佳金说。
“你车呢，捎我一段儿吧，我就住附近，几分钟。”黎礼说。
“共享单车。”宋佳金笑嘻嘻回绝。
“行吧，那我腿儿回去。”黎礼摸出裤兜里的钥匙，在手指上绕圈，有把车钥匙在上边沉甸甸坠着。
宋佳金没过问。
叮。一看，是王洛的消息。
宋佳金嚯了一声。
黎礼：“咋了，考上清华了？”
宋佳金笑道：“洛洛姐让我明天早上十点去店里。”
“洛洛姐，”黎礼皱眉，“好土。”
妮妮就不土了？
骑车半道上，黎礼发过来名字。
【礼】—黎礼
—你不会就给备注名字吧
宋佳金靠边停车回消息，后边杀过来一个跟得紧的大哥，骂骂咧咧擦着他过去。
【总会发光】—没
【礼】—？
宋佳金没再回，把备注从名字改成俩句号，这才符合他对黎礼的心理模式。
路边贩的水果大袋又便宜，宋佳金过去买了一大袋小番茄。
他水果只吃小番茄，补充维c，强健皮肤。不为尝味，囫囵吞枣。没事就摸一颗。
这时，黎礼又发消息来。
开头是几张截图，九块九的临期一升装牛奶。
【礼】—自己买这种的，练习用
【总会发光】—好
嘿，当面不是挺活唤吗，怎么线上跟人机似的。
【礼】—嘛呢
【总会发光】—路边买水果
【礼】—哟，会打字呢，以为你手写不方便呢
宋佳金回了个揍你表情包。
【礼】—什么水果
宋佳金拍了张照过去。
【总会发光】—吃么
【礼】—咋的，你还送货上门啊？
【总会发光】—明天带来店里
【礼】—ok
宋佳金抬头撞上地摊老板盯贼似的眼神，赶紧扫码付款，亮一下付款界面。
【礼】—算了
【总会发光】—？
【礼】—我一个人吃不合适
【总会发光】—？大家分着吃呗
【礼】—哦收买人心啊，我以为就收买我呢
【总会发光】—。
对话框上边显示正在输入，不过一直没字过来。
【总会发光】—你写诗感谢我呢？
【礼】—没
【总会发光】—哦
—我骑车回家，你别发了
—回不了
【礼】—咋的，回家了交手机？家里人管得严？
虽然宋佳金语文不咋的，但能分清的地得，不过对于黎礼也分得清还挺意外。黎礼那副散漫的样子不像上过学的，就算上了，也该是混学分那种。
宋佳金被黎礼逗笑了，站路边傻乐，和他擦身而过的路人加快脚步。
【总会发光】—你好幽默
其实没别的原因，纯粹宋佳金有点强迫症，有消息就得回。加上，怕错过重要消息，所以宋佳金一般聊着聊着要去干啥，都会说一声。
宋佳金到家后，心里挺轻快。
他妈宋丽这会儿也下班到家了，宋佳金去了个电话。
闲扯一通下来，宋丽看出他已经打定主意，也就说：“好好干吧。”宋丽定了定，又说：“不行就回家来，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工资低房租贵，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宋佳金吭声：“不。”
“为啥子呢？”
“不想。”宋佳金说。
“行嘛，不想就不想嘛，你娃头是匹风筝，我是抓不住了。你也不想妈妈。”
宋佳金有点哽咽，没再讲话。讲不出安慰的话，更讲不出哄骗的话。
主意定了，就别犹犹豫豫，给人还有转机的印象。
“你不觉得可惜吗？”宋丽说。
“可惜啥子？”
“读个大学还是一本哦，出来就干这个。”
“那要干啥子才不可惜嘛？”宋佳金的脸在发烫。
“你要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反正我觉得你那个工作不好。”
“你那个就好了？我喊你不干，你得不得听我的嘛？”宋佳金说。
“……也是，”宋丽说，“算了不讲这个了。”
宋佳金没了兴致：“挂了，洗澡去了。”
挺好的，世上还有热水澡这种东西。洗一洗，烫一烫，整个人又舒坦不少。
宋佳金睡前刷了刷手机，没想到王洛、黎礼俩发圈都挺勤快。
王洛发了几条茶叶的视频，配图配文都精挑细选，看着就专业，估计平时在做茶叶相关的副业。
黎礼的就简单很多。
—星星bar，谁在谁来？
宋佳金点进黎礼朋友圈，一水的酒吧定位。纯酒蒙子呗。
但最底下几条是几副油画。一律的鲜红混墨黑，挺抽象的，宋佳金看不懂。就跟黎礼这个人一样，明明在他眼前，他却觉得很遥远。缥缈。
突然，宋佳金想起炒饭钱还没转，还有那一口调酒。给黎礼转了二十过去。
【礼】—？
—你要来？
这都什么都什么啊，宋佳金没懂这逻辑。
【总会发光】—醉了？
看来不是毫无知觉，至少宋佳金看他朋友圈了。
【礼】—嗯
【总会发光】—少喝点呗
【礼】—过来玩呗
宋佳金正打字不了吧挺远的，懒得跑了，黎礼又追了一条。
【礼】—店长在，店里大师傅也在，过来认识认识呗
宋佳金挠头，行行行，去吧，不去不好。虽然很少出席这种场合，不过宋佳金也多少有点好奇。
酒吧他只去过大学旁边的，一家音乐酒吧，就那一次，他们合唱社的人组织的。玩游戏，输的喝酒，宋佳金想起来了，雪碧兑洋酒！那一大桶是调酒啊，当时没反应过来，猛喝来着，还以为跟rio差不多。怪不得醉得宿管都不放行，被钟琪和社团的人架去校医院睡了一宿，隔天还吐呢，往每个树框里施肥。相当没品，相当丢脸。之后直接退社了。
去那音乐酒吧的理由——暗恋社团里某某某，某某某那天出席了。呵呵。
回想往事，宋佳金自己乐了。当时特在意，都不像自己了，不过就算不像自己，也是可爱的勇气可嘉的曾经了。
【总会发光】—好的呢
这座城市气候温暖，晚上骑车也暖融融的。
宋佳金跑了神，眼边擦过的流光溢彩让他恍惚。
上学那会儿最喜欢夜晚，有种叛逃全世界的感觉。如今好像孱弱了，竟沦落到被世界抛弃的境遇。
宋佳金进酒吧前先灌了半瓶可乐。提提神。
黎礼的身影好认，黑色短袖，脖子上挂着细项链，衬得他人更为冷、白。
黎礼招了手，王洛也看见了宋佳金，宋佳金被安排在他俩之间。
黎礼开了酒，先倒上一小点，漱洗了杯子，倒进垃圾桶，再替宋佳金满上。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王洛白天看起来挺酷，冷言少语，这会儿喝了酒，情绪高涨，说话都嚷着：“随便喝，怎么舒服怎么高兴怎么来，喝高兴。”
宋佳金举杯敬他俩，黎礼凑过来跟他交头接耳：“那个光头姓周，老板面前的红人，店里最早那波人都是他找来的，元老人物了。”
宋佳金小口抿着酒：“嗯。”
“那边的是个女老师，家里有钱，店里常客。”黎礼的呼气是热的，宋佳金没扭头，凝神听着。
“嗯。”
接下来黎礼没音儿了，宋佳金才转过脸去，正对上黎礼盈盈的眼睛。
宋佳金：“咋了？”
“没。”
这小孩也太耿了，不敬酒不说场面话的。黎礼笑意抿在嘴角，抬杯子，宋佳金挨过去碰杯。
女老师带着狗来的，一只卷毛，这会儿在椅子上挠着，很焦躁的样子。
宋佳金看过去一眼，老师朝他抬了抬杯子。
没辙了，宋佳金只好挤过去碰杯。
顺带的就坐老师旁边了。
黎礼旁边没了人，空间空掉空气都冷起来。
老师：“头次见你。”
“老师好。”宋佳金碰杯，被卷毛狗拱得有点坐不住。
老师厉声训了狗几句，不过卷毛不聪明，仍是吐着舌头呆头呆脑往宋佳金身上拱。
老师照狗头去了一巴掌，卷毛汪地细叫，宋佳金拂下老师的手：“没事儿，我不怕狗。它们就是陌生环境里不踏实，没关系。”
“几岁了？”老师伸手抚着在宋佳金腿上扒拉的卷毛，指尖擦过宋佳金。
宋佳金坐直：“二十三。”
“刚毕业呢。”老师说。
“嗯。”
“有空一起玩啊，”卷毛跨在宋佳金腿上，老师和卷毛握爪，宋佳金后仰靠着椅背，“蓝色咖啡的小孩都爱跟我玩呢。”
宋佳金笑笑。
卷毛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老师抽纸巾，宋佳金自己接过擦着，脸皮臊得飞红。
“抱歉啊，小公狗，躁动了。”老师不怀好意笑着。
宋佳金正无措着，脖子上横过来一只冰凉的手。
黎礼：“老师，敬你。”
老师：“我都喝多少了，你还来灌我。”
黎礼：“我干了，你随意。”黎礼仰头喝，喉结滚动，玻璃杯空了。
老师哎哟一声：“黎大帅哥都干了，我也陪一杯。”
脖子上的手越勒越紧，宋佳金使劲扒拉，却被黎礼捂了嘴。
宋佳金嘴唇上的酒液蹭到黎礼手心，黎礼抖了一下，轻轻扇了他一巴掌。
“我和宋佳金就先回了，”黎礼说，老师还往他杯里灌酒，“明儿的早班。”
老师：“上什么班啊，喝高兴了再说。”
黎礼又是大口灌着，一杯下肚，揉着胃：“下次跟老师喝高兴的。”
“下次一定哦。”老师说。
宋佳金也早想走了，起身和店长、光头、老师打个招呼，一脸好学生的样。
光头也没放过他：“你俩不会还有下半场，不带我们这帮老人吧？”
王洛：“滚！你丫老了别带我，老子正青春。”
光头：“是是是，崽娃儿都上高中了，你还在青春期。”
“切，”王洛指挥方遒，“谁的歌，闹麻了。”
光头一声吼，冲上了领歌台，起手就是个摇滚的手势：“这首太经典了，每次听都感动得不行，太经典了，比起现在那些歌。”
黎礼揽着宋佳金站角落，听完了一整首。果然每个光头都是摇滚胚子。
光头吼完，黎礼巴巴掌捧场，宋佳金也随上。
王洛：“还没走呢？还得送是吧？”
老师：“有你这么赶人的，店长了不起嚯！”
王洛也站起来，她俩跟对唱山歌似的隔座对吼：“就是了不起，老子是店长，老板不在，就是蓝色咖啡最大的，都得听我的！”
光头眼色支使黎礼宋佳金，快逃。
王洛已经把宋佳金拽来坐下，开启临时会议：“进了蓝色咖啡，就好好干，我们互相配合，别让老板老板娘抓显行找麻烦。下了班，怎么闹怎么喝，都行无所谓，我不管。上班的时候，拿出精神来。要是有故意找麻烦的，也莫慌，找我，我解决他！”
随即找了一圈，王洛指着黎礼，黎礼往宋佳金背后躲：“你你你，给我注意咯！再喝得猪头一样，敢给我迟到还鬼迷日眼，你看我不捶你丫的！”
“遵命！”黎礼也喊。宋佳金耳朵嗡嗡的，倒也笑了。
王洛：“去嘛，小年轻些的第二场。”
光头爆笑，老师文雅一点。
黎礼拽起宋佳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