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产的缘故，秦秋霜天生体弱，心肝脾肺身子骨，感觉哪儿哪儿都是问题，只折腾了这么一小会儿，就累得个半死！
秦秋霜回到花厅里，齐齐整整地摊在凉榻上，双手放在胸腹之间，躺得十分安详。
匣子里一共有一百二十四两银子，她其实只撒了四十四两进水里，剩下的整整八十两，都充到了“万界淘”的余额里。
如今余额还剩：七十九两银子零九百九十八文铜钱，花掉的那两文，被她用来买老冰棍了。
冰棍解暑，可肠胃却隐隐作痛，这娇气的身子，真是冷不得也热不得。
秦秋霜在脑海里碎碎念：让我看看“万界淘”里都有什么强身健体、洗经伐髓、固本培元的药物吧？
产自于低修真世界的回春丹，只需一颗下肚，包你返老还童、绝症全消、断肢再生……
多少钱一颗？一亿九千万两黄金！嘶，算了算了，划走划走！
产自于低修真世界的培元丹，还在为根基不全困扰吗？还在因体质残缺而被人嘲笑吗？只需一颗，就能让你重拾希望，攀登高峰！
……好魔性的广告词。
多少钱一颗？哦，一亿八千万两黄金！呸，垃圾营销，穿越诈骗，不打0.000……1折，我是绝对不会买的！
秦秋霜饱受打击，不得不在脑海里加了一个价格区间，80两银子—1文钱，免费她是不敢想的。
然后又搜索出来一堆结果，产自于本世界的十全大补丸、人参养荣丸、神仙长寿丸、延年益寿丹……
“……”
秦秋霜气得意识自闭，直接退出系统！
作为一个容貌绝色的庶女，好歹还是有几分利用价值的，便宜亲爹虽然是个狗畜生，却也不吝啬投资。
别的不说，那人参养荣丸秦秋霜又不是没吃过，真要有什么神效的话，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破喽啰一样的身子。
算了，贵的买不起，便宜的又看不上，必须得想办法先搞钱啊！
可怜秦秋霜憋了一脑子的搞钱主意，却连后院二门都出不去，想也是白搭，还是继续躺平吧。
哎，背躺得有点酸，先翻个面。
*
听说四姑娘丢了一百多两的银子进水里，得了消息的丫鬟婆子，但凡能在水里扑腾两下的，全都跟下饺子一样，争先恐后地往荷塘里跳。
秦春霖和秦夏露一起来到汀兰院的时候，正好瞧见荷塘里全是人，嘈杂吵闹，水都被搅浑了。
得知原委之后，秦春霖像一阵风似的，刮到了秦秋霜面前，张口就数落道：“四妹妹从小就性子叛逆，如今更是越发地荒唐了，自己一文钱不挣，倒是先学会挥金如土了！”
秦秋霜抬眼瞄了她一眼，继续趴着，懒散道：“我没有挥金啊，我撒的是银子，大姐姐都已经嫁人了，还是少管娘家的事吧。”
秦春霖被噎得不轻，一口气不上不下，只闷闷道：“你当我乐意管你！要不是得了爹爹的嘱托，谁大热天没事往外跑。”
秦秋霜迅速翻了个面，支起脑袋问道：“他嘱托你什么了？”
那老畜生，又在算计什么呢？
秦春霖没好气道：“哪个他？你现在连一声爹爹都不肯叫了，要不是有爹爹护着，你我姐妹三人能平安长大？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秦秋霜又躺了下去，双耳放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秦夏露后脚进来，见大姐姐和四妹妹又杠上，赶忙坐到凉榻边上，挠了挠秦秋霜的咯吱窝，亲昵道：“你这妮子，都快被人给卖了，竟还能安心躺着了，嫡母看上了一家卖锦缎的商户，要把你许配给他们家的纨绔儿子呢。”
秦秋霜缩了缩肩膀：“我已经听说过这事了，嫁就嫁呗，我还能跑了不成？”
秦春霖好似又找到了可以发挥的点，讥讽道：“爹爹如今可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官家小姐嫁作商人妇，也亏那恶妇想得出来！爹爹怎么可能同意！”
就是，这也太亏了，秦维安怎么可能同意。
秦春霖试图为亲爹说好话：“爹爹今日去衙门之前，特意给我和二妹妹捎了话，说是让我和二妹妹明日带你去参加惠阳长公主府的花宴，也好在各府夫人和公子面前露露脸。”
这本该是嫡母的职责，可薛华锦是绝对不可能带着庶女出去交际的，她巴不得秦秋霜姐妹三人全都烂在秦府后宅里头。
秦秋霜懂了，这是要让她去惠阳长公主府的大型相亲花宴上，靠着美色钓一个金龟婿呢。
这对秦秋霜来说，也不完全算是坏事，她自然不会反对，只疑惑道：“明日又不是休沐，他不在府上镇着，嫡母能放我出去？”
秦春霖不屑道：“苏家倒了，薛镇川三年前也病死了，没了靠山，你看她还敢继续猖狂！”
秦秋霜实事求是道：“不是还有靖国公府么？咱们家嫡小姐可是靖国公府的未来长孙媳呢。”
秦维安只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
秦春霖，庶出，今年十九岁，已经嫁人快四年。
秦夏露，庶出，今年十八岁，已经嫁人快三年。
秦秋霜，庶出，今年十五岁，暂时还未许配人家。
在薛华锦眼里，庶女卑贱，跟奴婢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配跟她亲生的宝贝女儿当姐妹。
所以秦采薇从不跟秦秋霜她们论长幼顺序，就连名字也不是捡了“春夏秋冬”随意娶的。
真要算年纪的话，她其实比秦秋霜大了有十四个月左右，今年开春的时候就已经满十六岁了，跟靖国公府的嫡长孙，是娘胎里订下的娃娃亲。
不过秦秋霜是没资格叫她“三姐姐”的。
五岁那年在荷塘边上偶然遇上，秦秋霜出于客气，曾叫过一回。
结果却被秦采薇身边的管事麽麽给按着打了二十个嘴巴子，乳牙都给打掉了两颗。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回想起来，秦秋实都恨不得拼个同归于尽，将所有人都带下地狱！
提到靖国公府，秦春霖很是激动，幸灾乐祸道：“你还不知道吧！跟秦采薇订有婚姻的那位靖国公府嫡长孙，竟然是抱错了的，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少爷，真正的靖国公府嫡长孙，已经找到京城里来了！”
“……！”
真假少爷这种戏码，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秦春霜有些惊讶，求证似的望向二姐秦夏露。
秦夏露点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没传开，不过抱错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秦春霖起身，咬牙道：“肯定是真的，咱们那位嫡母多半已经知道消息了，我得去瞧瞧热闹，老天爷有眼，恶人就该没有好下场！”
秦春霖只在汀兰院里打了个卡，就跑去梧桐院那边落井下石去了。
秦夏露没有跟着去，只叹气道：“大姐姐在嫡母手里吃的亏还不够多么，都已经离了秦家这个火窟窿，怎么还总想着再往里面凑。”
这要怎么说呢？三两句话其实也说不清。
秦维安一个寒门进士，没有背景家世，才跟薛华锦定下亲事的时候，就被老丈人压着，承诺以后不会纳妾。
两人成亲第三年，薛华锦才终于怀上身孕，结果却不小心流产了，还伤了身子，找了好几个太医仔细瞧过，都说是以后再难有身孕。
薛镇川再是疼爱女儿，也不可能断了别人家的香火。
秦维安终于可以纳妾了，刚开始薛华锦也是接受了的。
先是看着秦维安纳了一个苏姨娘，生下庶出长女秦春霖。
接着又有同僚送了他一个赵姨娘，生下庶出次女秦夏露。
再接着一直吃药调养的薛华锦，竟然也怀孕了，生下嫡出女儿秦采薇。
有了嫡女，就表示嫡妻还能生。
薛华锦顿时就有了底气，再也无法容忍任何妾室，以及任何的庶出子嗣。
之后秦维安依然时不时地纳妾。
薛华锦则开启了打杀妾室，弄死庶子，虐待庶女的残酷模式。
秦府后院里，但凡生育过子女的姨娘都活不长，庶子更是活不过断奶，只有庶女能勉强活着长大。
利益夫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秦府里的风向变化，还得从秦秋霜七岁那年开始说起，得从朝堂上开始说起。
先皇日渐年迈，猜疑心也越来越重，偏偏底下十来个成年儿子，还斗得跟乌鸡似的。
前内阁首辅苏哲在夺嫡争斗中站错了队，落得个贬官抄家的下场，苏氏一门就此落寞，只剩下嫁入靖国公府的苏氏女，勉强还能撑撑门面。
勇毅伯薛镇川同样受到牵连，虽不至于抄家，但也跟着丢了官职，从此闲赋在家，并于三年前病逝。
如今的勇毅伯是薛华锦的隔房堂兄，与薛华锦的关系不能说一般，只能说是有仇。
差不多一年时间，薛华锦的两座靠山就相继倒了。
她自己虽还是跋扈依旧，却也不敢再明火执仗地作恶。
薛华锦低了头，服了软，秦维安也不再继续纳妾，只可惜死了的人，就好像都是白死了一样。
果真是一对豺狼夫妻，黑心配烂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题又转到秦春霖身上来。
秦秋霜和秦夏露的生母都走得早，基本上没留下什么印象，两人记仇也只记自己的，只要离开了秦家这个烂坑，很容易就能从仇恨里面抽身。
秦春霖的姨娘却是在她九岁时难产死的，肚子里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没气了，据说是个男孩。
秦春霖不仅记住了她自己的仇恨，还记住了她姨娘和她弟弟的仇恨，加在一起太过沉重了，这辈子怕是都很难放下。
秦秋霜能理解，秦夏露其实也能理解。
秦夏露给妹妹理了理发丝，问她：“当年夏姑姑被迫离开秦家，你还在怨恨大姐姐么？”
秦秋霜双目迷蒙，好似游离世外的一朵云。
嗨，这恩恩怨怨的，又得从四年前说起。
秦秋霜自小居住的汀兰院，与秦春霖居住的汀菊院，和秦夏露居住的汀竹院是相互挨着的，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姐妹三人都是抱团取暖，关系很是要好。
四年前秦春霖满十五岁，被许配给一个比她大了整整二十三岁的鳏夫。
秦春霖以为是嫡母自作主张，想去求秦维安做主。
可秦秋霜却看得明白。
彼时苏阁老和薛镇川都已经失势，秦维安真要不同意的话，这婚事也不可能定得下来。
他多半也是乐见其成的。
秦秋霜给秦春霖分析了种种，怂恿秦春霖若实在不想嫁，不如直接逃了。
又说自己乳娘的长子在商行里当伙计，到时候跟着商队去江南，就算是给人当绣娘，也总能把日子过好了。
这个世界是可以立女户的，如果换作秦秋霜自己，她绝对会跑！
可惜没有这种如果，也是秦秋霜太过想当然了。
秦春霖的姨娘还活着的时候，曾带着她一起得过秦维安的些许关怀，因此她对秦维安还存有不少的孺慕之情。
所以她转头就把秦秋霜给卖了。
听了秦维安的忽悠之后，更是心甘情愿地嫁出去给人当继母，还反过来埋怨秦秋霜没事瞎挑拨！
秦秋霜自然就倒霉了，被秦维安管教得更加严厉不说，还连累乳娘夏婉娘也被撵出了秦府。
如今想起来，秦秋霜真是恨不得扇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一耳光。
秦秋霜答非所问道：“秦家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婉姨离开了说不定还能过得更轻松。”
秦夏露闻言也只闲话道：“我前几日去看过夏姑姑，她那长子已经当上商行管事了，如今正打算相看亲事呢。”
秦秋霜笑道：“那挺好，再过两年，婉姨说不定就能抱上孙子了。”
秦夏露笑道：“是啊，挺好的。”
至于夏姑姑忧心挂念四妹妹之事，秦夏露也没打算提。
秦秋霜像个蚕宝宝似的挪了挪，脑袋枕在秦夏露的大腿上，关心道：“二姐，你跟我说实话，你在武安侯府过得好么？”
秦春霖嫁的是个鳏夫，秦夏露嫁的则是个半身瘫痪的残疾。
二人婚事的共同特点是，都给秦维安的仕途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秦夏露笑得淡然：“侯府豪富，婆母仁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更不会有人随意打骂和欺辱，有什么不好的呢。”
秦秋霜盯着二姐的眼睛瞧了许久，最后也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