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月湖
蓝芝将若愚送出药房之外，目送若愚离开，直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蓝芝不是一只画皮鬼，她是一只九尾狐妖，血统极为纯正，以前她也瞧不起画皮鬼，觉得画皮鬼的存在是玷污了狐族的血脉。
但是若愚将自己从虎妖口中救下，她强大到令一只九尾狐都感到可怕。那一刻她感悟出来或许画皮鬼的出现可以带给狐族新的荣耀。
自此便就跟着她做事，狐族觉得自己疯了，不理智，于是主动排挤她。蓝芝也不在意，她追随强大的人，若愚就是这样的人。
若愚交代完任务，心里不觉得轻松，她知道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放松，这几天要最大程度拖住萧崇的行动，不只是为了那批钱财，更是为了那几十个蜀地手下。
身影若鸿雁在山下小道里穿行，快到几乎看不见身影，只觉得是一阵风。
原本寂静的夜晚此刻并不宁静，晚风吹来一阵狗叫的声音，若愚觉得有趣，沿着狗叫声的方向寻了过去。
待看见一户人家之后，眼前的景色让若愚的双眼变得微沉，里面带着寂寥之感。
几间零碎的木屋，最大的一间还塌了一半，从屋里传来一个男人打呼的声音。周围也是破破烂烂的，屋前的田地里也没种什么菜，
月光洒在这一片区域，头发凌乱的妇人，脸上也不干净，脏兮兮的，还有几块明显的淤青，坐在地上两眼痴呆地看着木屋前栓的狗，手指又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地里的泥巴。
麻木的声音从她如枯井般的喉咙里冒出:“你告诉我月湖水深几尺?”
她对面的狗吠了几声，感觉被问烦了想去咬她，还好狗被拴住了咬不到妇人。
妇人也不觉得害怕，黑乎乎的手指还是往泥巴里抠，瘦弱的身躯风一吹空去一大半，完全没有了若愚在月湖水底看见的婀娜，几乎是两个人。
同情吗？平心而论若愚林晚的遭遇只是在她的心里激起了一个浅浅的水花算不上什么同情，最多也就是那么一点微弱的惋惜，同为女子的惋惜。
夜色因为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寂寥，连迎面吹在她身上的风都是萧瑟的。
“你告诉我月湖水深几尺?”妇人又自顾自的说了一遍。
“月湖水深19尺”
若愚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响起，地上的狗一愣，林晚也明显愣了一下。
痴呆地双眼好似焦急地往周围张望，浑浊的双眼试图去聚焦，但是刚刚若愚站立的地方早已不见人影。
刚刚的回答就如同梦境一般令人感到不真切。
“月……湖水，水……深19尺”几个字艰难地从妇人嘴里念出来，一滴清泪不由自主的从痴呆的双眼里流出“我去过……19尺”。
随后也分不清她是死了还是了无生气，或许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子告诉别人她还活着。
但是很快妇人的眼神又麻木起来，几乎是一阵风吹过的时间，眼睛里空洞无物，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然忘记，不曾在今晚的月色中出现过，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狗，重复道“月湖水深几尺?”
“月湖水深几尺?”
“月湖水深几尺?”
若愚最后看了妇人一眼，收回视线，抚了抚脸上的面具准备回白马寺去。
没人知道在这个简简单单的晚上，一只画皮鬼在一间破烂小屋之前驻足片刻。
林晚没了神志自也不清楚她问了几十年的问题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了答案。
咚咚咚——一禅房的门被敲响
“进”一道低醇的声音响起，竹之拨弄着手上的光润佛珠。佛珠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和美好。
“主持”尽慈进了竹之的禅房。
竹之眼睛里透露着慈悲看向面前的小和尚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是一位老和尚对小和尚的关切。
尽慈眼底有着明显的淤青，显然是没睡好，看向主持，声音也是囊在鼻子里的，说道“最近寺里闹蛙僧，晚上睡觉总觉得四肢发寒，特来向主持求助”。
听见尽慈的求助，竹之爽朗地笑了两声，如同一个和蔼的主持摸了摸小和尚光洁的脑袋说道:“不怕，是蛙僧寒毒，师父给你驱一驱就好了”。
说着背过身去找需要用到的香。
尽慈点了点头，蹲坐在竹之身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面前和蔼的主持说道“主持，好几位师兄都说越靠近后山的月湖，那蛙僧越多，后山月湖到底有什么啊？”
竹之和蔼的笑意僵在脸上，手上拿香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神情都变得黝黑，没有回头看小和尚，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早年我就说了那地方不祥，阴气重自然招惹蛙僧前去”。
“但是我记得我幼年时那座湖不是这般的，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进去了才会这样。”小和尚疑惑道。
竹之转身看向小和尚安抚地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坐在小和尚对面说道:“佛寺之中有什么妖物敢靠近，莫要如此吓自己”。
“可是当年那位妇……”
还未等尽慈说完，竹之眼眸微抬，阴沉沉的看了过去打断小和尚的话，尽慈被师父眼底的阴霾吓坏了，不再说话，失了声。
他怎么忘记了，住持最不喜欢别人谈论那后山的月湖了，久而久之寺里的师兄们也不再谈论偶然有人提起也会被打断。
那落河的妇人更是寺里禁止谈论的话题，每当有山下的人到山上提起，听到的和尚都得念经超度一遍。
听主持说那妇人是在寺里落了难，如今突遭此劫，全寺的僧人都要在听到与她有关事的时候就为其念经一遍，祈求她下辈子会有好运，抵消寺中的罪恶过失。
禅房里幽幽燃香起伏，尽慈不再做他想，住持浑厚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念着驱除体内寒气的经咒。
体内寒气渐渐退却，一阵暖流经过四肢百骸为他驱除寒气。
若愚经过住持的禅房听见里面不绝于耳的念经声，一双漆黑的眼睛透着紫光向里面望去。
入目的就是师徒二人对坐，竹之念经的画面，总体看起来真的是好温馨啊。
想起那个夜晚连灯光都没有的女人，若愚只觉得这份温馨在一定程度上有几分刺眼。
德高望重的主持实际上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看见二人中间燃起的香料，若愚的眼底闪过片刻的戏谑，戳破薄薄的窗户纸为那一抹幽香又加了一味料。
走进厢房的小院，若愚本以为漆黑的夜晚不会有人，谁知萧崇就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把茶邀明月。
若愚躲在一个大树后面，避开萧崇的视野范围。
该死，他坐在这里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原来院子里除了房屋再无障碍物遮挡。
若愚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恰好是没人 。现在要回去突然冒出一个摄政王大晚上院子里品茶。
“喵~”一只小猫坐在了若愚脚背上，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亮光。若愚被这一叫吓了一个激灵，一动不敢动。
下意识看向院子里的萧崇，萧崇果然朝这边瞧了过来。
“喵~”又是一声，若愚真的要大气不敢喘了，看着地上的猫，终是朝着小猫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有人?萧崇盯着那棵正对院子的大树，一双眼睛在月下泛起杀气，缓步向树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若愚的手指微微攥成拳。
看着越来越近的树，萧崇微微握紧腰侧的宝剑。
剑即将出鞘之时却在看见树后场景时微微一愣，将剑收回。
只见一只雪白的狐狸在与一只小花猫打架，那狐狸小小的一个胖嘟嘟的，伸出的小爪子却厉害的紧，小猫被欺负的哇哇直叫。
那狐狸当真好看，在月光的映照下毛发都泛着皎洁的光，看起来就柔顺极了。
听着小猫吱呀乱叫的声音，萧崇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若愚抱起，一下又一下抚摸她的毛发，低声说道“别打了，看给小猫委屈的。”
若愚抬头看着月光下俊美的容颜，发出几声小动物呜呜的声音。好像是在告诉萧崇自己没有欺负她。
萧崇轻笑，抱着雪白的狐狸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
狐狸坐在桌上，狐狸与萧崇四目相对。
萧崇拿起一只白玉茶盏倒了一杯茶推到小狐狸面前:“喝茶吗？”
若愚退后两步，说实话她想回去，回厢房睡觉。
萧崇误以为若愚的后退是害怕，两手一掐掐住小狐狸的腰肢抱到了自己腿上。
小狐狸不安的在萧崇怀里扭动了几下，结果萧崇的大掌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后背安抚着怀里的狐狸“没事，我不是坏人”。
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狐狸，摄政王的眼神温柔极了。
突然看见小狐狸的右爪子，那里雪白的毛发已经没了，可以看出烧伤过后的痕迹应该已经很久了看伤口的情况。
“疼不疼啊”萧崇握住狐狸的小爪子问道，谁能想到京城之中令人闻风色变的摄政王竟有如此柔情的一幕。
若愚被摸的心里怒火突突往上窜，直接反手一抓，萧崇那双骨骼分明的手立刻有了一道鲜红的划痕。
“你怎么还抓人啊”萧崇看着手上有鲜血冒出，低声笑骂一声“凶狐狸”然后双手在狐狸的脸上rua了又rua。那触感连萧崇都觉得震惊，完全不是宫里那群动物可以比的。
若愚觉得自己的原身在遭受一种凌辱。真的很令人炸毛，偏偏眼前的男人笑容晏晏，孤寂的眸子里都闪烁着喜悦。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萧崇这么喜欢小动物。
萧崇抱着怀里的小狐狸进了屋:“屋里有吃的，吃了好吃的就不要抓人了”。那温柔的声线可以说就和哄小孩一样。
若愚:你玩够没，我要回去睡觉……
屋里桌子上摆了两盘糕点，都是才做不久的。
“想吃哪一个”萧崇问道。
若愚看着桌子上的点心别过狐狸脑袋，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吃。
萧崇浅笑一声，拿了那盘桂花糕中的一块递了过去。
若愚咬了一口。
“你这小家伙怎么还口是心非呢？”
若愚不搭理她的话，就着萧崇手里的糕点吃了起来。
“那在尝尝玫瑰的”说着另一只手拿了一块玫瑰酥递到小狐狸面前。
若愚闻着味道尝了一口，最后果断选择萧崇桂花糕的那只手。这个好吃，若愚暗自点评道。
很快一只桂花糕就见了底，若愚吃的太投入，一不小心咬了萧崇的手指。
舌尖柔嫩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递到脑海之中，伴随着刺痛。
萧崇看着手背上的抓痕和指尖的咬痕感叹道:“你不止喜欢抓人还喜欢咬人”。
谁让你不放我走，要了你活该，就是要你知道本殿下的厉害。这般想着若愚朝着那一盘桂花糕走去。
一道利刃的冷光映在若愚的面颊上。若愚面色一凛，叼着盘里的桂花糕就要跑。
不是，咬你一下你向我拔刀！！！
萧崇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要逃跑的小狐狸，眼底都透露着一股子严肃劲。
若愚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去脱离桎梏。这是要虐杀我也，摄政王萧崇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残暴，刚刚温柔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圈套。若愚控诉道。
萧崇的利剑抵在了小狐狸手上。
若愚寒毛竖起，不是，你不会要剁我的手吧。
快跑快跑，若愚是连嘴里的桂花糕都不顾了，开口嘶吼着。但是那传入萧崇的耳朵里就是小狐狸的呜呜声。
剑刃越来越近了。
萧崇今日剁手之仇，来日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抽筋扒皮，你给我记住了，记住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好过，我会剁了你的手脚。小狐狸暗暗发誓。若愚绝望地闭上双眼。
诶——以为的痛感并没有发生，若愚睁开眼睛，我的小爪子还在。
只见烛光下，萧崇拿着那把吓人的大宝剑在给小狐狸的爪爪修指甲。
若愚有一股劫后余生高度紧绷之后的虚脱感。
看着用宝剑修狐狸指甲的萧崇，烛光给他的睫毛投下了一层阴影。巨大的宝剑在他手里是那么的灵活。修好之后萧崇还好心的把指甲的碎屑吹掉。
一阵热风从若愚指甲缝里穿过。若愚抬起自己的爪子，不得不说架势虽然吓人但是修的真不错……
“这样就不会抓伤人了”萧崇大功告成，满意地收回自己的玄黑宝剑。
若愚:我谢谢你，但是麻烦下次提前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