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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拉着她就要在车里再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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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一嘴,这吃饭的地方,到底有多远啊……”

    钱莱佝着身子,慢吞吞跟在一身牛劲的梅偷恼和板板正正的卜篙杏后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已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再这么没完没了的走下去,怕是饭还没捞着,先水灵灵的以头抢地了。

    “走了十多分钟了吧,吃个饭这么远的吗?都快走得没人烟……咦?”

    突然,一只比猫还大的灰不溜秋物什从钱莱脚边窜过去,溜进田埂。

    梅偷恼笑呵呵道:“那是小吱,闻到香味了吧,想来吃点东西。大钱啊,你吓到它啦。”

    梅偷恼招了招手,小吱从苋菜的叶片下探出脑袋。黑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灵巧的钻进梅偷恼的手心,连尾巴尖尖也收好,扒稳了梅偷恼的手指,嗅着空气中的饭菜香。

    它小只我大钱?钱莱的世界观瞬间崩塌。那是老鼠啊!老鼠!攒攒地的老鼠比人还大啊!

    梅偷恼一遍遍摸着它油光滑面的毛,叹了口气:“攒攒地什么都大,面积大人口也多,连鼠娃娃也是超有钱国最大的,就是收成啊……唉。”

    “攒攒王,您来啦!”

    田里嗖一下长出个人。此人手里拿着除草的铁铲,一下子直不起来身,梅偷恼跑过去扶了一把,那人才笑呵呵的站稳。

    梅偷恼熟络的开始攀谈:“怎么不去吃饭,大中午的,多热呀!”

    钱莱站在一边,对不认识的人和刚认识的人叙旧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卜篙杏没有说话,递给她一张带着香味的白手帕:“擦一擦汗。”

    天气很热,站在田地里没有遮挡,就更晒了。钱莱随口问道:“卜夫人,咱们离……呃,还有多远啊?”

    卜篙杏道:“草具已备,待他们聊完,便能同去了。”

    *草具:谦称粗茶淡饭。

    钱莱:“同去?哦,这是您们雇的农夫?还带农夫一起吃饭啊嘿嘿!”

    卜篙杏摇了摇头:“钱先生可曾听过,朝食与燕食?”

    朝食就是早上吃的,燕食就是中晚饭,不过比起朝食会随意一点,吃剩饭嘛,现代人也是这么过来的。这点她还是清楚滴。

    卜篙杏:“礼法规定,天子一日四餐,诸侯一日三餐,而平民百姓因为穷苦,一日只得两餐。这两餐,便是燕食。”

    钱莱:“在下学艺不精,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先生专精数理,未曾耳闻此事,是人之常情。燕食本就节俭,在梅偷恼来之前,攒攒地的好多人,却连燕食的标准都达不到。”

    卜篙杏拿出另一张干净的绢子,包裹住田里的一块红色碎土,递给钱莱。

    “攒攒地结聚山川,远飘岚雾;近处平阔,日光曝晒,实乃湿热之地。”

    说那么多高大上的成语,听起来好像就是雨林气候啊。雨林气候在她的印象里,植被不是挺丰富的吗?钱莱捏了捏黏腻的红壤:“这……有什么问题?”

    “钱先生有所不知。岚雾郁积,便生瘴气;气候湿热,多发毒虫;沓潮翻覆,秋多飓风。天道酬勤,对这里的人们而言,不过一句谎言。”

    田垦得很勤快,但是地里的收成并不好。一路走来,种植的蔬菜瓜果稀稀拉拉,就像南方的桔子种到了北边,又小又酸。

    农民叹了口气:“鸡没叫就起,晚上忙活到狗儿入睡都还在田里,稍有吹风下雨,就惦记着那点小苗。攒攒王,您总说做人得靠熬,就像熬蛇羹一样。俺们熬了大半辈子,看着小苗依旧没有长太高,熬到一部分死去,熬到依旧没有醒来……这一生已是没有办法。”

    “攒攒王,您实话告诉俺们吧,这次王上,又要俺们交啥稀奇古怪的玩意啊?”

    梅偷恼拍了拍农民的背,叫他老胳膊老腿的,别太激动:“先吃饭吧,先吃饭。”

    食堂。唔,钱莱暂且这么认为,毕竟她不是纯文科生。当年物理困生困死和呕心沥血听完的高一历史考同一个分数后,她就大义灭亲只选了个政治,学的物化政。

    说回食堂,这食堂是木头雕的,长长的、大大的长廊,看起来很适合乘凉。但是数百号人挤在一起,看起来就很热了。

    想必这就是梅偷恼和卜篙杏来了之后,给连两餐都吃不上的人们,修建的爱心食堂。

    卜篙杏领着钱莱上坐。钱莱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那是最尊贵的客席。卜篙杏解释道:“我们习惯吃大锅饭,钱先生会介意吗?”

    攒攒地靠山林河海,吃的东西也比一般人吃的野,什么蛇羹啊,烤肉虫,还有鹧鸪煲的汤。呃,好像一口一个保护动物。

    除开野和杂,攒攒地的食物还有一味“鲜”。切成细长条的姜丝去了鱼腥味,架在碳火上烤得汤汁泛白、香气四溢,又佐以野菌菇和当地花果,咬上一口,唇齿留香。

    钱莱是菌子的疯狂爱好者,一口一个菌子:“可太香了,这简直是对食材的开拓!”

    “钱先生饿了,就多吃点。”卜篙杏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红苋菜。她的老家,这种菜方言又称“汉菜”,一整盘菜带着红红的汤水,能把米饭也染红。

    攒攒地穷,靠着山水地形有这些杂七杂八的吃,但是没有足够的盐,吃起来就是热水煮蔬菜的味。但中国人骨子里对吃赋予了太多的含义,比如团圆,比如回家。自从创造了连续加班二十一天的奇迹,光荣倒下来到攒攒地,钱莱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回家,和家人坐下来,开开心心吃一顿饭的感觉了。

    同桌的也有很多人,他们捧着碗相互攀谈。钱莱仔细听了听,他们似乎在说,今天的伙食似乎是往年过节才有的规格。

    农民A:“我吃的有点发虚,发慌,你们呢?”

    农民B:“有点好的就吃吧你,宁死不做饿死鬼!估计是又要说什么大事了,前几天就有风言流语在传了,哎,你们知道吗……”

    “各位乡亲们,我攒攒王梅偷恼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来到攒攒地,能够安顿下来,承蒙各位的关照。各位也知道,一个国家想要生存,得靠一个个家抽出那么一点东西,积少成多,构成公家的来护卫大大小小的子民。那个东西,就叫做税。”

    梅偷恼举起酒杯,对着四下吃桌席的人们大声道,“我国律法规定,税率近轻远重,辐射四方。攒攒地在边界,自然承担了最重的税赋。平日的八贡,已让攒攒地吃不太消,最新添的特产税,对攒攒地来说,更是雨天落冰雹。”

    座下的人们皆伸长脖子听梅偷恼讲话,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里常带着大地一般的忧郁和岚雾色的哀愁。小吱也没有捣蛋,它好像听得懂,于是从饭团里抬起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往今来,唯此句挑不出一点错。

    “今天,我梅偷恼要向大家介绍一位厉害人物——钱莱钱先生,就是这位!”

    钱莱:“?”开始把我架火上烤了。

    卜篙杏与梅偷恼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钱先生精于算术,此次上贡,或有转机。”

    大家伙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挑了口菜还愣在半空中没收回来的钱莱身上,那目光中有期冀,有欣喜,也有渴望、期盼与迟疑。

    钱莱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我?你?”

    卜篙杏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也由贯常的肃穆多了一丝期许:“请钱先生开恩,帮帮攒攒地,帮帮我们吧。”

    钱莱缩了缩脖子,涨红了脸:“这……”

    说不动容是假话,民以食为天,现在的中国人见面,都还习惯问一嘴,你吃了吗?但做假账是欺君犯上的罪呀!她钱莱真包干了,卜篙杏和梅偷恼也不是有权有势到能帮她顺手摆平的人物。

    再则,做过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上大学时,说起会计,谈起审计,大学老师就闻之色变,告诫同学们工作后一定要坚守本心,一定要诚信做人诚信办事。每一张淳朴、没有被社会打压过的脸庞,都认为自己未来能够守住初心。

    工作后,因为需要实习经验,为了留下这份工作,钱莱做了不少违背初心的事。她不得不妥协于世俗的会计和出纳是同一个人,她不得不被迫知晓公司的阴阳合同,知道假账怎么做,知道哪里埋了雷,但她只能掩耳盗铃往前跑,所有财务人员都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刻不停的往前跑。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么还要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啊。钱莱不经仰天长叹:“唉……”

    钱莱此番的纠结落在众人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他们你觑了觑我,我看了看你,最后索性一齐放下碗筷,跪了下来!

    “求钱先生开恩,帮帮攒攒地,帮帮我们吧!”

    “求钱先生开恩,帮帮攒攒地,帮帮我们吧!”

    “求钱先生开恩,帮帮攒攒地,帮帮我们吧!”

    长长的长廊跪满了人,千百人簇拥着钱莱请愿。最后,卜篙杏和梅偷恼相望片刻,也寻了个窝,就把膝盖弯下了。

    梅偷恼还好,卜篙杏这一举动,着实把钱莱吓一大跳。卜篙杏她严肃、端庄,比起梅偷恼更有文化更识大体。钱莱跟卜篙杏走一起,就得收着自己的小性,小心堤防她给自己挖陷阱。但是现在,这样一个女人也为自己倾倒。

    真是遭了卜篙杏的道了!钱莱心中翻了几滚,一手扶着卜篙杏一手扶着梅偷恼:“您们快快请起!”

    卜篙杏没有动,梅偷恼也没有动。他们像泥塑一样,像长在地上紧紧扎进泥土的树,并不言语,也不动摇,只是如此做着。

    梅偷恼:“我总是跟大伙说,人生中许多当下无解的难题,渡过的唯一方式就是苦苦的煎熬。熬到一部分的自己死去,熬到一部分的自己醒来,熬到脱胎换骨,恍若隔世。大伙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大家伙们信任我,他们不多说苦。可是人也是会熬坏的,人能熬的也是有限的。咱们不能一直熬,一直忍耐。大钱啊,老梅我的意思,你懂不?”

    小吱扒拉着梅偷恼垂下的衣摆,见梅偷恼没空陪它玩,又去扒拉卜篙杏。在卜篙杏旁边转悠两圈,最后失望的站在了钱莱面前的空地上。

    小吱瞧见了一个发光的物什。

    原来,空地上不知何时掉落了一枚党徽,鲜艳的红色夺人目光,明亮的黄色充满希望。即使跌落在泥巴地上,它也迎着日光,像一团微弱的火光,虽还不及太阳,但已然开始灼烧、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