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灿拉开自习室的门,被路过的孟深吓了一跳。
“灿灿,吓到你了。”
灿灿?江灿记得,与他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会这样叫他,陆屿除外。
只是,他跟这名综合排名第一的练习生交往没有那么深。
“没有,是我没注意。”他笑笑。
“这次的考核曲目你想好了吗,虽然我可能还够不上,但是只要你想的话,声乐这边我可以给你一些小建议。”
江灿还没来得及思考,只觉面前一阵风吹过。
声乐二教的门被推开。
陆屿站在门前,没有说话。
“原来陆哥也在,那我先不打扰你们练习了,灿灿,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时来问我。”孟深往陆屿所在的教室看了一眼,随即跟江灿告别,向另一个自习室走去。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江灿走进,看到准备间的桌台上还放着曲谱。
“我看你不想聊了。”陆屿随手关上了门,空间突然变得窄小。
他们的呼吸声显得有些沉。
“我看你是想偷懒。”江灿拿起曲谱,有些惊讶于陆屿的速度。
“你要给自己的舞作曲啊?”
他终于知道为自己争气了。
“给你的。”陆屿垂眸,轻拿过江灿手里的纸张。
江灿只觉得指尖有一瞬间的温热,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见那人推开里面的门,走到了一架钢琴前。
江灿突然就不动了。
和陆屿相处了这么久,他从来都不知道,陆屿会弹钢琴,因为从未见他弹过。
记得在一节即兴课上。
他邀请陆屿弹钢琴,他来演唱。
陆屿没说话,他自己倒也没在意,很快选择了自弹自唱。
在一片欢呼声中,他看到练习生们脸上都是笑意。
那时,陆屿是什么表情呢?
他不记得了。
琴音在那人指尖缠绕,逐渐充盈这个空间。
是沉重又壮阔的曲调。
比《dear kids》多了一丝悲戚,又比《造梦者》多了一些希望。
很适合江灿。
一曲已然弹完。
他却觉得那人的背影变得有些孤独。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周围的色彩都吸了个干净。
只留下底色。
“师兄师姐给你多少钱?”
江灿开口,打破了这个漩涡。
坐在琴凳上的人好像轻笑了下。
“友情价,给你免费。”
“那我还要附加每晚的指导教学。”江灿开始“得寸进尺”。
“没问题。”陆屿答应得很爽快。
“你会弹钢琴啊,从没见你弹过。”
“懒得弹。”陆屿随口道。
江灿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因为陆屿一开始确实是摆烂型选手。
他坐到了陆屿身边,开始复刻。
许久未练,像一个初学者,他弹得磕磕绊绊。
陆屿却听得很认真。
“还没问你准备跳什么呢?虽然我是不能给你指导什么,但也可以陪你练,不然你多亏。”江灿按下最后一个音节。
陆屿拿起一旁的铅笔,在曲谱上标记。
闻言望向他,只说了两个字。
回宿舍的路上,江灿不再开口跟陆屿搭话。
陆屿跟他有“秘密”了。
想不通。
隔着两手臂的距离,江灿瞥了眼对面那个稍微落他几步的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滴滴”声,一辆电动车从他身边驶过,快要擦上时,身体又被一股拉力带着向后,撞进了某个人的怀里。
电动车上的人因为避让,差点摔倒,转过头来破口大骂。
“没长眼睛还是没耳朵啊,滴你半天了听不见啊。”骂完就想走,肩膀处却被一只手按住。
“下来,道歉。”
他试图动了动肩膀,没什么用。
“你这小毛孩子,滚一边儿去。”身体动不了,但是仍然嘴硬。
“这条路,本就不是什么车行道。”
像是知道那人要回应什么,陆屿微微俯身道:“我知道没有摄像头,所以我要揍你的话,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加重了力道。
“我道歉我道歉。”那人只觉得骨头都要碎了,在肩膀上的手拿开后赶紧下车对着刚刚差点被他撞到的男生鞠躬道歉,很是诚恳。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再看那个高个男生一眼,那样的表情,仿佛他不道歉真的会走不出这条小路。
“不许再在这条路上骑车,剩下的路程推着走。”江灿看那人态度转变的样子着实有点无语,见那人连声答应后就让他离开了。
他也好像明白了,那些练习生嘴里叫着“陆哥”,并不只是单单因为陆屿年纪要大一两岁。
他从公司离开后,当着蛋糕店的甩手掌柜,每天练舞,但也确实没有陆屿那样,一只手就能压住一个成年人的体格。
也不知道陆屿的肌肉练得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痛?”
“啊?”
江灿看着陆屿皱着眉,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胳膊。
“我没事。”他突然为自己还在想着肌肉的事而心虚。
陆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下来的路程,他都走在江灿外面。
也没有多话,就好像延续了刚刚江灿单方面沉默的氛围。
江灿觉得这样的氛围有点奇怪。
他本就没有真生气,如果不是刚刚那个插曲,他还准备逗逗陆屿。
记忆里的陆屿一直都是这样。
他假装不想说话时,就这样一直陪着他。
好像能包容他的所有。
“你挡着我光了。”
江灿停下脚步,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等你长高点就挡不到了。”
……
江灿加快了脚步,给这次穿越增加了一个新目标。
再长高一点点。
要是能高个两厘米就好,凑个整数,180,吉利。
快走到宿舍时,满脑子长高计划的江灿差点没注意到门口蹲着一个人。
那人抬头,对着江灿就开始嚎。
“灿哪!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这熟悉的婴儿肥。
江灿一眼就认出了。
“方景,求你带带钥匙吧。”
江灿掏出钥匙,差点对着门锁的另一边戳。
“灿你近视了吗?”
江灿没接话,只是多了一份无奈。
方景在他这里一直都是弟弟般的存在,比他的亲弟弟更像弟弟。
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即使在陆屿的低气压面前也黏着他。
只是……
方景在自己离开公司后也离开了公司,虽然不像陆屿那样没有了联系,但也只是偶尔才回他消息,话语里都是疏远。
“你怎么今天才来。”江灿刚把钥匙拔出,一只手臂便从他耳侧穿过,推开了房门。
方景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陆屿,语塞了一秒。
“陆哥也在啊。”
陆屿只是点点头,随即进门打开了空调。
这个时间段洗澡的人很多,他们这层楼水压比较小。
陆屿和江灿都选择先完成日常作业。
“怎么办,日志和新闻总结我都还没写。”方景拖着一箱行李,坐在凳子上不动了。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今天才来?”江灿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还是不死心。
“就,身体不太舒服……”
“说实话。”
“听说这周有考核我不想去嘛”方景飞速瞥了眼江灿,一口气把话说完。
江灿吐出一口气,听到这样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
方景,天赋差一点,努力差一点。
上进心也不多。
也不知道把谁当榜样了。
他望着正在电脑上写作业的陆屿,收回了目光。
来都来了。
能拉一个是一个。
“先收拾行李,明晚陪我去上自习,不准一个人躲在自习室里偷懒。”江灿敲订了计划。
陆屿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打字的声音顿住了。
“灿灿你别提了,严老师给我排了新课表,以后晚上我都要上小课了。”方景蹲在行李箱前,欲哭无泪。
“那挺好,不用我监督了。你也别太伤心,想想我,每天早上多了一节体能课。”江灿合上日记本,看到陆屿也关上了电脑。
“你怎么还写日记啊,作业都不够你做了。”
方景不小心瞥到了本子上的痕迹,有些吃惊于江灿的精力。
“我去洗澡,你别磨蹭了,躲得过周考也躲不过月考。”
江灿无视了欲哭无泪的方景,准备结束一天的疲惫。
回来的这几天,他很少在夜里做梦了。
江灿以为,今天也是如此。
今年的冬天,冷得有些不寻常。
江灿像往常一样来到店里检查一轮后,正要关门。窗外突然出现一个背着包的身影。在灯光下,有些看不清人脸。
那身影有些熟悉,他向门口跑去,不小心撞到桌角,习惯性地伸手,却只是碰到个边。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他顾不得寻找。
窗外那人的背包突然越变变大。
就像一个气球。
在撑到极限时终于爆开。
一瞬间。
漫天的白色。
他猛地坐起,眼底却是无尽的黑色。
原来是梦。
江灿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漫天飘零的,好像是……
信封。
待他适应了黑暗后,才察觉到陆屿的书桌前闪着微光。
那人刻意用身体挡着光,好像是不让别人被晃到。
他想叫一下陆屿,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
江灿有些着急,他挣扎着,可腿像是被死死的钉在了床上。
他挤压着声带,也是寂静一片。
汗水越来越多,但书桌前的那人就是不曾抬头。
陆屿,陆屿。
他张嘴,什么也没有。
“江灿。”
“江灿。”
不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
“江灿。”
猛然睁开眼,陆屿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又是梦。
“做噩梦了?出这么多汗。”陆屿拿过纸巾,在他额头处轻轻擦拭。
“我……”能发出声音了,梦醒了。
“又梦见你被妖怪吃掉了。”江灿发现这个理由可以套用任何情境。
“你放心,妖怪吃不了我的。”本以为是什么玩笑话,江灿却在陆屿的眼底看到的全是认真。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走走,上课了,晚上二教见。”
江灿飞速下床洗漱换衣,跟才从厕所出来的方景胡乱打了个招呼,就往门外跑。
练习生的日常课程很是枯燥和疲惫。
每次上完一天的课,大家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样子。
江灿也不例外。
从公司淋浴间出来的他,再一次遇到了孟深。
刚要打招呼,又被对方先截了去。
“灿灿,好巧,又要去练习的吗?”
“你们宿舍现在是3个人吧?”孟深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问道。
江灿疑惑的点点头。
到目前,他们宿舍一直都是3个人,而其他宿舍都是满的,据说是这个宿舍本来有个大前辈不知道什么原因搬到本部去了。
“你们宿舍要来新人了,据说是声乐组初试第一。”
声乐组第一?肯定比不过陆屿。
“好像脾气有点不好。初试的时候还怼了一个老师,结果刚好对上了那老师的路子,给了他最高分。”孟深继续说着。
……
这老师有受虐体质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江灿是真的好奇,孟深哪里来的渠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你要是好奇什么,都可以来问问我。”孟深倒仍是热心的样子。
江灿脑子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也不知道陆屿会不会撞见那个人,那人脾气暴躁,但陆屿对陌生人也不是什么温和的样子,真打起来,陆屿不会吃亏。
不不不,打架是禁忌。
不知道语言上会不会不占优势……
也没听陆屿骂过人啊。
不知不觉快走到了自习室所在的二楼。
和孟深刚拐过楼梯间,就被一个人堵住。
“你就是江灿啊。”
来者语气不善。
像是来踢馆的。
7月11日 周三 晴
他钢琴弹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