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乍惊，乌云压顶 ，有阴雨欲来之势，少时，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一起来。
沈云慕浑身湿透，手执长剑，身上有隐隐黑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将他围剿起来的众仙家弟子。
各个仙风道骨白衣着身，果真和他们说不染世俗淤泥一般，和此刻浑身污泥血迹的他形成强烈对比。
沈云慕冷笑，都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即使身着重伤，也不放弃生的执念，沈云慕不疑有他下刻便挥剑打算再杀几个仙班弟子。
只见银光闪过，一柄剑像他袭来，与他的剑争锋相对，发出了清脆的击打声。
“休要伤人性命。”来的人声音有些清冷，让人联想到古琴的音色，“你不要误入歧途太深，小慕。”
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了，或者说没人比他更熟悉了，整整三百年，他听着这声音三百年，日听夜听，这不是他的“好师尊”的声音，还能是谁的？
“白司辰。”沈云慕握着剑的手有些抖，之前未觉疼痛的伤开始钻心痛了起来，“我非要误入歧途呢，你奈我何？”
昔日他是最敬重师尊的那个，从未敢直呼他师尊的名汇，如今倒是喊的轻松一些了。
要是几年前，有人告诉他沈云慕他会入魔，那他绝对会二话不说和对方打起来，让他不要瞎说。
可如今这便事实。
世人敬仰的白司辰座下弟子堕魔了。
“你已魔气入体乱了道心，今日我亲自清理门户。”白司辰一用力，将沈云慕的剑弹开。
好一个清理门户。
沈云慕大笑。雨水浸湿了他血色的衣衫，让他看着好不狼狈，面颊上流过的雨水倒像是他哭不出来的眼泪。
好，白司辰你好样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跃起，手运用起剑法，沈云慕步步杀招和白司辰打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沈云慕就败下阵来。
这剑法也是白司辰教的，他哪里练的不好，哪里有短处，他师尊比他自己都清楚。
沈云慕跪在地上，仿佛跌落泥潭一般颓废，脸上也满是血污，只是那双漆黑执着的双眼还死死盯着白司辰。
他在赌，他在赌用三百年的事情，换来对方一丝丝的真心。
换来对方一丝不忍。
沈云慕望着他的师尊手气剑落。
一剑穿心——
“轰——”远处一声雷落下。
雨下得更大了……
倒也是，倒是他沈云慕自作多情，妄想着对方哪怕对自己有一丝怜悯。
沈云慕惨笑起来，他起身让身上的剑又深了几分，手却往自己丹田处一挖。
“不好！这魔头捏碎金丹自爆！”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
但一切已经晚了，这个范围谁也不能保证毫发无损。
沈云慕宁可自杀，也不愿死在白司辰的刀下。
死前恍惚地看着对方的脸，沈云慕倒想问问对方后不后悔，后不后悔收他为徒。
也罢，答案他想了也知道。
那人心本来就捂不化。
早知道捂不化，把他心剜了好了……
“砰————”
————
“把手放在这石头上即可，无需闭眼，慢慢吸气呼气。”
沈云慕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微微睁眼，就看见一身白衣年纪并不大的一个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说着些什么话。
沈云慕有些恍神，他不是死了吗？
他身前放着一个纯黑色的巨石，身后排着好些人，大家好像都因为他没什么动作开始吵吵起来。
眼前的人也开始催促起来，“莫要当误时间。”
彻底回过神来的沈云慕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一切让他并不陌生。
不与其说是不陌生，倒不如说熟悉的可怕。
灵就山，仙机门，追仙殿，验生石。
这不是仙机门选弟子的地方吗？
那黑色巨石就是验生石，只要将手放上去，便可测出测试者的仙资，当然也可以测出对方是否是魔修。每一个入了灵就山仙机门的弟子，都得过这一关。
除了当年的沈云慕，沈云慕当年是被师尊抱上灵山的。
为防止被人怀疑，沈云慕按要求将手放到了验生石上，只不过短短数秒，那巨石就闪出耀眼的白光。
“好……好优秀的仙资。”所有人不禁感叹。
沈云慕以前没摸过验生石，自然也不知道发出多强的白光算优秀，也只知道越亮代表仙资越好罢了。
不过看样子他确实挺厉害的，因为身前那个招募的弟子立马放下手头的任务，跑出了殿，像是要禀报什么事情似的。
身后那些还在叽叽喳喳嫌弃他当误时间的人倒一个个变成哑巴了。
沈云慕还不知现在是何时，他找人问了一句，“距离神魔谷那件事之后过去了多少年？”
他说的是他自爆的那件事。
被问的那个人眼神有些慌张，将沈云慕拉到角落，说了个数后，又小心提醒他不要在灵就山乱提这件事。
这可是灵就山的大忌。
沈云慕懂，这帮伪君子不让人说，不就是因为他是他们的丑闻呗。
不过他也知道了一些有用的讯息，现在他所处的时间是他死后的第二十年。
二十年时间对仙家来说不过是须臾一瞬，他的生命也不过如沧海一粟。
没过多久殿内就来了许多弟子，他们点名要带着沈云慕去往主峰，又叫了几个人一行人一同前往了主峰。
主峰的主殿站着几排弟子，他们毕恭毕敬的神情很严肃。带着沈云慕来的弟子也小声提醒他，一会进殿要记得跪下。
沈云慕一进殿就望见主座上那几人，他差点没笑出来。
呦，这不都是老熟人吗。
尤其是白司辰，沈云慕多看了他几眼。
他沈云慕死了又复活意外重获一世，那人倒是活得安然无恙，依旧自视清高不可一世。
沈云慕恨不得现在转身抽个剑把白司辰捅了，让他别再露出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是不行。
“不必行此礼孩子。”掌门示意沈云慕站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贵庚几何？我看你天资聪慧，可愿成为我座下弟子？”
“回仙尊，鄙人姓沈名云，今年刚弱冠。”沈云慕并不露怯。
沈云。
座上的白司辰听此名汇手指微曲，也将注意力放到了殿下那名凡人身上。
“可愿入我门下，我虽掌门，座下有十几弟子，我觉得你与我颇为有缘，若入我门下，其他师兄师姐也会帮扶你。”
沈云慕懂了，这掌门在忽悠他拜师呢。
“诶这可不行，掌门师兄，这娃娃我也觉得和我有仙缘。怎么样，小子你入我门下如何，我教你修行绝对比师兄有意思。”说话的是个性格不羁的仙尊。
看来沈云慕的仙资确实不错，仙机门几个仙尊先后都抛来了橄榄枝。
沈云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看了殿内一直没开口的白司辰，心里有了些别的打算。
“沈云,可愿拜我为师？”
白司辰还是开口了。
他没像其他仙尊一样说的滔滔不绝，赶紧抢走这个香馍馍，只是单单一句话。
二十年过去了，白司辰倒是不曾变过，沈云慕看着白司辰的样子却恍如隔世。
“小慕，你可愿拜我为师？”
白司辰的话让他回想起来几百年前白司辰收他为徒时说的话。
沈云慕想自嘲几分，自己在白司辰那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刚死了没二十年，他的师尊就想着要收别人为徒了。
沈云慕倒是真想入白司辰门下，让他品尝一下被新弟子亲手杀死的感觉。
但是……
不行。
若只是练习白司辰的剑法，那他这辈子也打不过白司辰。
“恕难从命。”沈云慕低头婉拒，“弟子这次来灵就山求道，就是为了追寻一位仙家脚步，弟子心中早已人选。”
沈云慕观察白司辰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心中暗自称爽，这也是白司辰第一次吃瘪吧，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被一个小小凡人拒绝了。
沈云慕本以为会在白司辰脸上看到一丝愤怒，倒是没有，那人脸上却有几分遗憾，也只是遗憾。
沈云慕顾不了那么多，他几乎将殿内的仙尊都拒绝了一遍——唯独一人。
也是那唯一一个人压根就没张嘴说话。
向来性格乖张出手狠厉，却剑道独尊的渊清仙尊。
渊清从未收过什么弟子，他也从来没想过收什么弟子，论真正的不羁他才是天下第一人。
沈云慕要拜的就是他的师，只有他的剑道能厉害到与白司辰相搏。沈云慕也才有杀了白司辰的机会。
“弟子仰慕仙尊已久，望仙尊收沈云为徒。”沈云慕跪下叩首。
渊清一身墨衣，在殿中最显突兀，但也没人能管得了他，平日这种收弟子的事情他从来不参加，今天有兴致参加一回，倒是被一个凡人死缠烂打上了。
渊清皱着眉看着殿下的少年，想从少年身上看出点什么。
殿中的人都在思考这个少年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渊清性格乖张是出了名的，上一秒还笑脸下一秒就能只手把人捏死，确定成为他的徒弟不会死翘翘吗？
“行，那我收个弟子玩玩。”渊清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沈云慕，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向殿下走去。
手用力地拽着沈云慕的手腕，向掌门示意了一下，“那我先和我的便宜徒弟先走了，拜师大典什么的就不用办了，我徒弟也不会介意的。”
随后沈云慕便感觉天旋地转，被渊清拉着瞬移回了对方的主峰。
后来主殿的事情是沈云慕听别人说的，掌门几个也收了弟子，白司辰挑了剩下弟子里资质最好的那个成了他第二个徒弟。
灵就山几十年一次的收弟子活动这才荒唐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