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掐老娘,要不是怕你死了,我回不去,真想一刀捅死你。”
谢旻宁玉手轻抚一下脖间青紫,咬牙踹了一脚昏死过去的萧景珩,俯下身细细查验起这些红丝,只见那红丝上的符咒与鬼宅驱鬼时那捆着那鬼的茅山链上贴着的黄符一般无二。
谢旻宁眼神骤冷,果然她穿书到这个世界不是巧合,而是有人算计。
不过一介鼠辈,偷袭暗害不说,还想将她困在此间天地,但真可恶。
谢旻宁也不扭捏,直接上手扒了萧景珩大红喜袍,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蜿蜒血脉竟与红线共生。
“果然。”
素手抚过他心口,朱红指甲顺着经络游走,红丝也在这时发起微弱的光。
这红线的根源是他的血脉,若要破禁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砍尽他浑身的经脉,但经脉俱毁,他的阳寿只怕也到头了。
不知是否因为红线牵动的缘故,晕厥中的萧景珩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脊梁浸透素绸中衣。
但见美人青丝扫过他锁骨,幽兰气息缠绕着他四周,素手轻点插在他右腹的匕首柄,“忍着,别动。”
只一句话,便止住了颤动的红丝。
谢旻宁掀袍在他面前打坐,指尖凌空画符凝成阵法。
咒印将要烙上心口的刹那,萧景珩脊背猛然弓起,千百条红丝突然暴动,黄符上朱砂字迹竟渗出黑血,顺着经脉爬满他精壮腰身。
“雕虫小技,还想挡我。”
谢旻宁并指如剑点向膻中穴,却见萧景珩紧闭的眼角倏然裂开血口,七窍流出殷红,喉间压抑的痛呼混着血腥味,在满室檀香中显得格外刺鼻。
谢旻宁凝眸见萧景珩周身血脉偾张,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暗叹不妙,甩袖翻飞间撤回结印手势。
紫金咒纹骤然消散的刹那,萧景珩猛然弓腰呕出积血,缠绕臂膀的一根红丝应声断裂。
谢旻宁拂去额间细汗,面上多出几分凝重。
此咒印显然是萧景珩刚出生就被人施下,随着他的年岁与日俱增,已然与其共生共死,若是强行改写咒眼,只怕他一介残躯支撑不住。
谢旻宁也不觉轻叹口气,而今她穿书的这幅躯体能调动的灵智有限,更何况前世那些法宝亦不在身边,就算有其他方法也无济于事。
只是让她想不通的是虽说此咒恶毒,但施咒人定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到底是何种的仇怨能让他施下此咒,并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种在当朝皇子身上。
谢旻宁正凝神沉思,忽觉鼻端袭来一阵浓重腥秽之气,其间夹杂着无数稚子凄厉的哀鸣,令人毛骨悚然。
“歃人炼丹,此乃道门邪术。”
她推扉而出,但见不远处的夜空显出一道赤色阵法,阵眼处无数孩童在烈焰中惨叫挣扎,转瞬化为飞灰。
谢旻宁回眸望了眼仍被匕首所伤的萧景珩,银牙暗咬,当即扬声疾呼,“来人!王爷遇刺了!”
晋王遇刺的消息如惊雷炸响,王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谢旻宁以受惊为由暂避别院,待屏退贴身婢女后,她褪去外袍,以凤钗挽起如瀑青丝,简单易容后纵身跃上高墙。
皎月清辉下,但见一道纤影踏着黛瓦疾行,径直朝那血阵掠去。
殿内血味冲天,尸骸堆积如山。
老皇帝萧明鉴身披玄色道袍,高坐丹台之上,冷眼睥睨着台下惨状。
一列列稚童被强按于地,腕间刀痕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入丹鼎,直至面色惨白,气绝而亡。
“谢爱卿,还是不成?”
萧明鉴阖目打坐,嗓音低沉,却透着一股森然寒意。
谢洵伏跪于侧,额间冷汗涔涔,不敢抬首。
“陛下,长生丹需以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精血为引,而今仅得八百余数,尚差百人……”
“谢洵。”
萧明鉴骤然睁眼,他缓缓起身,五指如铁钳般扣住谢洵颅顶,力道几欲碎骨。
“已将京畿适龄孩童尽数搜罗,你却敢说不够?莫非……是在戏弄于朕?”
谢洵浑身战栗,额头重重叩地,颤声道,“臣失察,请陛下治罪!”
萧明鉴冷笑一声,指间力道渐松,却仍桎梏着谢洵发顶。
“朕再给你三日。若炼不出阴丹——”他俯身低语,字字如刀,“朕便拿你谢氏满门的头颅来填这丹炉!”
“臣遵旨。”
谢洵以首磕地,伏地不起。
萧明鉴忽而抬眸,阴鸷目光如利刃般刺向殿角阴影。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莫非要朕亲自请你?”
谢旻宁心头一震,她分明已施隐身咒,竟仍被他轻易察觉!
眼见既已败露,她索性掐诀现形,衣袂无风自动,冷然立于殿中。
萧明鉴却连半句废话也无,抬手森然下令,“杀了她。”
谢洵眸中寒光乍现,反手抄起玄铁重剑便朝谢旻宁心口刺去。
剑锋破空之声尖锐刺耳,谢旻宁青丝被剑气斩落,她倏然后仰,玄铁剑堪堪擦过鼻尖。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纤指一翻,三张朱砂符箓已挟着破空之声直取萧明鉴面门。
谢洵旋身挥剑,玄铁剑在空中划出漆黑弧光,符纸应声断截飘落。
谢旻宁唇角却勾起冷笑,突然拔下金钗在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喷涌而出的刹那,她双手结出莲花印,四散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朵朵血红火焰。
“焚!”
随着她一声清喝,火焰直直扑向谢洵。
玄铁剑劈开火焰的瞬间,谢洵官袍下摆骤然燃起血火。谢洵急掐水诀,可那火焰遇水反而暴涨,转眼已攀上他腰间。
“破厄!”
萧明鉴腕间玉珠突然迸射青光,翡翠珠子悬空化作阵法,将血焰笼罩其中。
血焰在阵中发出刺耳尖啸,最终化作缕缕青烟。
谢旻宁见状瞳孔骤缩,她前来只为探虚实,却低估来人实力,若是恋战只怕于她不利,于是双掌猛然合十,那支金钗竟在她指间幻化出千百道金色残影。
“去!”
漫天金钗如暴雨倾泻朝萧明鉴袭来,护主心切的谢洵挥剑格挡时骇然发现剑刃竟穿透钗影。
萧明鉴急催玉珠布防,翡翠光华却被金芒寸寸侵蚀,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拽过身旁太监挡在身前。
金钗触及人体的刹那化作虚无。
“竟是骗术,敢戏弄朕。”
萧明鉴暴怒地将瘫软的太监踹下玉台,人头磕阶梯当场气绝,待他再抬头时,殿内只剩飘荡的纱幔,谢旻宁早已借着幻术遁走。
“废物!”
萧明鉴眼底戾气翻涌,大步踏下玉阶,袍角掀起一阵森冷的风,他猛地抬手,一记狠厉的掌掴重重甩在谢洵脸上。
谢洵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一掌掀翻在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迅速以袖拭去血迹,随即伏身叩首,声音低沉而狠绝,“臣即刻去查,必让此人挫骨扬灰。”
夜色沉沉,谢旻宁悄然归府,见晋王府上下皆守着萧景珩,无人察觉她的行踪,遂安然解衣就寝。
满城阴风怒号,鬼气森森。
萧景珩毕竟体魄强健,翌日便转醒,甫一睁眼,便径直闯入谢旻宁的院落兴师问罪。
“你绝非谢氏女,究竟何人!”
他一手虚按腹间伤口,面色惨白如纸,目光却凌厉如刀,直逼谢旻宁。
谢旻宁不疾不徐,执起茶盏浅啜一口,茶香氤氲,漫于唇齿之间。她抬眸轻笑,“你不该谢谢我吗,我可是给你续了一个月的命呢!”
“区区幻术,也敢妄言续命?” 萧景珩冷笑,眼底尽是不信。
“信与不信,全在王爷。” 她指尖轻点他眉间,“只是将死之人,黑气覆面,王爷难道毫无所觉?”
谢旻宁此言不虚,这些时日萧景珩夜夜噩梦缠身,气息短促,周身如负千钧,冥冥之中,似有鬼手攫其心魄,令他隐隐感知大限将至。
萧景珩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几下,终是抬眸,眸光流转映出几分挣扎后的决然。
“本王可应你结盟之请,然王妃咒术通玄,若来日弃盟而去只怕本王性命有虞,你需以魂玉为质。”
谢旻宁不禁一怔,看来他是有备而来,既然还知晓修炼有道的高士为脱离凡胎轮回,将魂魄凝结成本命魂玉,以求肉身死后三魂七魄不灭。
“王爷以为自己有什么筹码,能让我将身家性命作抵。”
谢旻宁不是傻子,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相信一个昨夜还要杀自己的人。
“你不是此世间的人吧。”"他指尖蘸着冷茶,在案上写下一个帝字,“而且你昨夜去了皇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谢旻宁喝茶的手停滞半空,“你派人跟踪我。”
“皇宫戒备森严,可不是谁都能像王妃一样悄然无声地来去自如。”
萧景珩挥手,扫去案上残留的冷茶。
“只是今早皇宫入贼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说只要谁能举报擒拿那贼人,赏金万两,封千户侯。”
“你威胁我?”
“王妃这句哈可说得不对,本王与你夫妻一体,休戚与共,你若是有事,我自然也会受牵连,但你也知晓本王向来没什么好心肠,就算要死,死之前也要咬下你身上一块肉。”
萧景珩眼中闪着狠厉的光,如同久饿见食的狼。
谢旻宁一时垂首浅笑,不愧是男频文的男主,果然够狠。
“王爷言重了。”
谢旻宁唇角微挑,眸中似笑非笑。
她垂眸凝视指尖,贝齿轻启咬破指腹,殷红血珠渗出,如朱砂点玉。
她并指于额前,眉心金光微闪,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血色玉环缓缓浮现,剔透如琉璃,她指尖轻引,那玉环便如活物般飘落,稳稳悬于萧景珩掌心之上。
“此物便是我的本命魂玉。”她嗓音清冷,“想必王爷也知道它的作用。”
萧景珩眸光骤沉,五指倏然收拢,将那血色玉环紧紧攥入掌心。
他抬眸盯向她,眼底暗潮汹涌,“本王自然知晓。若是捏碎,你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谢旻宁不惊不惧,反而低笑一声,素手执起案上青瓷茶盏,朝他遥遥一敬,“那还劳烦王爷替我收好。”
萧景珩冷嗤一声,拂袖起身,不多言语,转身大步离去。
谢旻宁目送他远去,唇边笑意渐冷,她指尖轻敲杯沿,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自作聪明。”她低声自语,“千年修道,若真能被一枚魂玉拿捏,岂非笑话?”
她垂眸凝视杯中清茶,忽而冷笑一声,扬手将茶水倾洒于地。水珠落地,
“会邪术的君臣,晓道法的王爷,看来这局,是专为我而设。”她蓦然抬眸,眼底寒光凛冽,“蝇营狗苟之辈,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昏暗密室,烛火摇曳。
映照出墙上诡谲符文。谢洵盘坐于阵中,周身黑雾缭绕。
忽而,他猛然睁眼,眸中金光暴涨。
“原来是你啊,谢旻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