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闪着霓虹灯，晚间更比早些时候热闹。空气中泛着泥土湿润的气息。
尤栖星打心底认为众人离自己远远的，十几年的交情，他更不敢揭露真实的自己。
“哥，走啊，走啊。”陈满若一下下戳着他的后腰。
谢言彦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发什么呆呢？”一把揽住了他。
走在最前面的谢淮易回过身，等了好一会儿。
尤栖星挠挠头，“没什么，咱快走吧，高冷男神都等急了。”谢淮易像是有雷达，尤栖星一走到他跟前，他就没好脸色。
“又蛐蛐我？”
陈满若做作的哎哟了一声。“咱小的哪敢呐，言重了这不是？”
谢言彦几人说笑着，尤栖星躲在人群后头看向谢淮易时，后者也抬头看向他。
实话说，有时候他们俩还真心有灵犀。尤栖星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了。
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比较放松，为了方便，他走的是一条小路。
往边上一拐就进了巷子，巷子里的灯零零散散亮着，将耳机插上，进入他最爱的幻想。
脑海中的烟花炸响，绘制出谢淮易与他讲的话。啧，换一个。脚边的水坑在他眼中有了形象，一朵铃兰。
耳机里切了新歌，“灯熄一阵风吹过”一滴水落在了肩上，他没有在意。
“我寻遍过谁前世今生”这是什么歌？正当尤栖星将手机拿出时，巷子里的灯霎然间熄灭了。
有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冰凉的触感。“是谁，在笑，一幅画里的美。”歌继续唱着。
那东西抚上了他的脸颊，像是水，尤栖星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紧闭着双眼，头微微侧过。
什么鬼东西？
“夜里，尖啸，百里夜行的鬼。”
有人从后面环抱住他，不，不是人。
“沈郎~我等了你许久。”听声音像个女子，那妖物在他脖颈处狠狠一吸。
沈郎？认错人了吧。
“真想不到你也会有如此羸弱的一天，还落在了我的手里。”妖物握住他的项链，狠狠往后一拽。
“靠！”尤栖星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码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以死相逼？”脖子像是要被勒断了。
她的力气松了些，“你不认识我？”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嗓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应该认识你吗？先放手啊喂。”
“没事，没事。”自我安慰般，“你把鞭子给我，我便饶你一命，怎样？”她说完不住哈哈大笑。紧握项链的手松开了。
尤栖星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沈郎啊，如今你修为全无，我与你好生商量，是为了你好。”那妖怪像条蛇，用尾巴紧紧缠住尤栖星的身躯。“沈郎~”
见她没有硬抢，尤栖星眼中不解，旋即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你先将我松开，我才好把聊斋取一下给你啊。”尤栖星笑得人畜无害，眼睛里没有一丝假意。装纯真吗？他最会了。
“沈郎，你真愿意给我吗？”见她不信，尤栖星仰着头对天发誓，“沈郎自是愿意的。”
沈郎愿意关他尤栖星什么事，赖也赖不到他头上。
“好，我信你。”她像是少女般羞涩的笑了。
尤栖星紧张极了。电视剧里唤剑，都是喊的名字，不知道这鞭子是不是亦如此。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
他的双手缓缓向颈后探去，颤抖的手取下项链。
“聊斋！”
“什么？沈郎你！”那女妖断然想不到他出尔反尔。
尤栖星四周扬起大风，他可没乖乖待在原地，借此机会向上一跃，意料之外的轻盈。甩出手上的鞭子，勾住了一旁的路灯，借力一跃而上。
“沈郎！你岂能出尔反尔！”女妖气愤极了，她本就是水做的，区区一个路灯还难不到。
“靠！”他又没学过武术，上来就这么难缠。属实是跨级打boss了。
他尝试着将手中的鞭子打在她身上，没有丝毫伤害可言。
无奈之下，二者在巷子里乱窜，他逃她追。
“沈郎，沈郎！”女妖的声音不绝于耳。
“别叫了，我不是你说的沈郎。”尤栖星只觉得自己像一只马喽在四处乱窜，使劲力气跳上了屋顶。
女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看来爬楼蛮克制她。“把鞭子给我，沈郎。”
尤栖星都被她念叨烦了，满腔怒气无处撒，他渐渐停下跑步的速度，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你不是要鞭子吗？来拿啊！”气势骇人地将鞭子往空中一抛，女妖顺利的得到了鞭子。
弹指间，聊斋似是有了意识，炸裂开分成几条，将女妖紧紧缠绕住，不可动弹。
二者皆是一惊。
尤栖星随即大笑，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原来，鞭子是这么使。他急速的向女妖跑去，握住那鞭子的柄，狠狠向后拉去。
那女妖彻底变了形，曼妙的身躯胀成气球。
尤栖星见此更是笑得畅快，眼睛弯成了月牙，若不是眼底泄出了癫狂，还当真是温良。
不断有黑烟从女妖身躯溢出，一股腐烂的肉味。
尤栖星被熏的受不了了，驱使着长鞭不断收拢，直至那女妖的身躯炸开，黑色的血液四溅。
“沈……郎。”
“我可不是你的沈郎，你的沈郎恐怕早就死了吧。”他蹲在女妖身旁，脸上挂着笑，黑血溅到他头发上，正缓缓滴落。
女妖怒目圆睁，风轻轻一吹便什么都散了。
一张符纸映入尤栖星的眼中，他无所谓的将其拾起，随手揣进了兜里。
耳机里的那首歌还没完，“迷路的书生找不到她。”
他无意瞟到了歌名《聊斋》，还真是应景。
额前的刘海耷拉下来，有些遮眼睛，随手一撩，却摸到了发梢上的血液。
“啧”经此一事，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往后将要面对什么，心情越发的烦闷。
尤栖星观察着四周，好像看见了家的建筑，问题是他又该怎么下去。
犹豫再三，直接一个信仰之跃，用鞭子勾住了巷子里人家的阳台，安全着落。
在他瞧不见的黑暗中，一个少年目睹了闹剧的全程。
“啧啧啧，还真是聪明啊。”他的手上抛着一个梅花状的钱币，钱币在黑暗中却是熠熠生辉。
“妈妈，我回来了。”尤栖星朝里头望了望，没瞧见人影。
“妈？”走进客厅望了眼墙上的钟，七点啊。
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拨通了电话。
片刻后，对方接通了。
“喂？”妈妈的声音带了丝疲惫。
“你今天是要上晚班吗？”尤栖星打开冰箱，只有中午的一些剩菜。
“嗯，宝宝你先吃啊，妈妈今天事有些多了。”
“哦，拜拜。”
尤栖星此时也没有多少胃口，从房间的窗口能看到霓虹闪烁的市中心。
真实吗？可能吧。他将口袋中的符纸掏了出来，放在灯下仔细观摩着。
淡黄色的符纸上红色的朱砂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女妖死时的惨状。他用指腹揉搓着朱砂，没有丝毫颜色。还真是奇怪，短短三个小时，倒把他半生的情绪激出来了。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沈……沈。”尤栖星瞳孔骤缩，慌忙的站起身来，椅子在地砖上摩擦着，发出一道凄惨的声音。
“你没死？”尤栖星警惕地看向桌上的符纸，左手握紧了脖子上的项链，若是那女妖有一丝动静，便将聊斋召出。
她只是不断发出细微的声响，引人好奇。
过来吧，过来看看我吧，过来过来过来……过来看看我，你很好奇的对吧？
尤栖星愈发觉得奇怪了，一个坏点子在他脑海中悄然发芽。若是将这符纸烧了会如何呢？
他转身隐入黑暗中翻找着蜡烛，好在前阵子刚停过电蜡烛被放在了显眼的位置，旁边就是打火机，倒行了个方便。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拿去符纸，万一那女妖使炸，可就不得好了。
尤栖星眼珠子咕噜转了几圈，视线定格在了手中的项链上。
若这鞭子真的如我想的那一般，看我脑海中的想象就能实行命令，那夹取一张符纸应该不是问题。
“聊斋。”他低低唤了一声，以防女妖发现，他的移动都变得极其小心。
蜡烛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尤栖星那淡漠的眸子，他小心翼翼，却又克制不住的兴奋。
女妖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传来，丝毫没有察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聊斋的速度极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已高悬于火尖。
她彻底掩饰不住了，不断传出哀嚎，听上去是可怜。
尤栖星就坐在她正对面撑着下颚，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冷眼旁观。他原以为这女妖能给他带来一些乐趣，可不就是那老套的摇尾乞怜，看的令人厌烦。
那火势点燃了纸张，女妖再也遮掩不住灵魂上的伤痛，尖叫声婉转，刺人耳膜。
“沈郎！沈郎放过我吧，沈郎，我错了。”她开始放声哀嚎，那态度简直与巷子里的妖判若两妖。
尤栖星好人装惯了，也想尝尝当恶人是什么滋味。对于女妖的祈求，他罔若未闻。
“沈郎！”喊得当真是让人不禁怜惜，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句沈郎沈郎。
尤栖星被她喊的烦了，开始了问话。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答的好，我便饶你，你要答的不好，那你就继续烤着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并非毫无温度，而是温温柔柔带着点好言相劝的味道。
“好好，你问。”女妖对他十分恭敬。
“你为什么一直叫我沈郎？沈郎是什么人？”
女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理好思绪答复“您的气质与沈郎极为相似，何况聊斋在你那，我与沈郎相识数百年，聊斋时是他的贴身武器，且这几百年来无人能同沈郎一较高下，自然也就不可能由旁人夺去了。”她的语气不由得染上几分艳羡及爱慕，“沈郎啊，沈郎是天上的神仙，与我这种小妖是无法相比拟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
尤栖星还算满意。那姓沈的竟然是神仙，那倒算是我高攀了。
他将手中的鞭子抬了抬。
“你，这周围除了你还有别的妖精吗？”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说辞，尽量装的和蔼。总不能一直吓着人家，更何况对方还是女孩子。
“有的有的，但那些妖精没我厉害，今夜本是十几个妖怪聚在一起，盼着抢您的聊斋，被我瞧见了，便将他们揍了一顿，他们也不敢再打聊斋的主意了。”
他是傍晚方才得到了聊斋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便有妖精得了风声，太蹊跷了吧。
“你们是如何得知这鞭子在我这的？这鞭子从前也名聊斋？”
女妖已然感受不到火焰灼烧的痛感，回了力气声音大了几分，“聊斋富有春的气息，且灵力甚大，方圆几百里的妖，都能感受得到，只要寻得灵力源头便知晓这聊斋今日是在谁手中。”她倒是骄傲了，得意的炫耀自己的认知，“我认识沈郎那天，这鞭子确实就唤聊斋了，百年未曾变过。”
那这个沈郎当真是与他有缘。尤栖星歪头重新打量了这鞭子，通体淡红素雅，与他的审美倒是差了些许，若是与他审美一致，他当真要怀疑这沈郎是否是他的前世了，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尤栖星看着鞭子，嘴里却仍然在问话。“你是如今只能待在符里，还是随时都能出来？”
说及此那女妖伤心极了。“待我恢复灵力，随时便能出来，如今只能伸只手出来。”话落，符纸的表面便有了动静，一只波光粼粼的手便探了出来，手指细长，水面倒映着蜡烛的火光。
下一瞬便缓缓的收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尤栖星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女妖犹豫了片刻，“您若是知晓了我的名字，我们之间便有了联系，人与妖建立联系，无非就那种，您确定吗？”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好像自己的抉择不值一提。
尤栖星了然了，没有直接给出答复。“那你想和我建立联系吗？”他将符纸取下，放在手心，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抹去了淡然，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关心着她的意见。
除去沈郎，这是她第2次再见到这般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