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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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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8月18日,星期五,天气阴。

    京市朝阳小区。

    “沈雨晴,你吃饭给我滚出来吃,再这样手机不用玩了,零用钱也别想问我要!”

    沈雨晴蹲在狭小房间的角落里,手里端着一碗盛着丰富肉类的菜,木门被母亲用力拍打着,连带着吼叫声,震地地板都跟着动了动。

    “还有,你那条土狗赶快给我弄走,这几天我不在家,那些好肉好菜都进狗肚子了吧?”

    沈雨晴撇了撇嘴,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转头就从碗里拿出一块肉扔给地上的小土狗。

    小狗是正宗的中华田园犬,才刚出生不过一周,是她前几天在垃圾桶附近捡到的,她给它取名叫“圣女果”,不为别的,圣女果卡路里比较低,是她为数不多能接受的食物。

    前几天妈妈跟公司去外地出差没回来,给她买了一周的食物冻在冰箱,她一餐不落地煮了,只不过都给了狗吃。这次一回来,她照常将饭菜端进房间投喂,可她的花花肠子还是被母亲发现了。

    外面传来磕磕碰碰的声响,大概是沈燕子气不过就乱踢凳子发泄。沈雨晴偷偷朝木门方向做了个鬼脸。

    她看了一眼碗里的菜,无意间看到了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想要掰了一点肉丝下来给圣女果吃。

    只是手指触碰到肉的时候,她身体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之从心头上蔓延出复杂的情绪。

    恶心,恐惧,焦虑。

    油腻的气味仿佛放大了百倍,在她的鼻腔叫嚣着,似乎要蹿进喉咙,顺着食道飘进胃里。

    顿时,喉咙里涌上液体,沈雨晴干呕了一下。

    她茫然间想起那个病。

    厌食症。她不以为然,觉得这并不是病,只不过是自己不爱吃饭而已。

    不爱吃饭这个症状是从15岁父母离婚后才开始的。

    母亲是个暴躁且没耐心的人,不顺心时就时常逮她说两句,一顺心吧就万事如意。父亲却是一个从头到尾都温柔的人,做什么都会哄着她,也会哄她吃饭。

    两人离婚后,她故意不吃饭气沈燕子,以此逼她和梁启山复婚。

    可是沈燕子不答应,由着她胡来,渐渐,她吃的越来越少,开始注重体重,胖上一斤就得节食几天,她想用自己的身体让别人知道,母亲就是个失败的人。

    沈雨干脆把碗放在地上,让车厘子自己啃。随后立马跑去电子秤上,战战兢兢看着上面显示的数字。

    33kg。

    还好没胖,这数字倒还行,挺吉利。

    沈雨晴偷偷打开了门缝,观察着客厅的动静。

    客厅里空无一人,沈燕子已经收拾碗筷进了厨房,骂骂咧咧地洗碗了。

    沈雨晴趁着有水龙头的流水声掩盖,悄悄抱起小狗,蹑手蹑脚跑出了家里。

    此时,傍晚6点半,天还没黑,空中没有黄昏彩霞,还飘着大片乌云,遮挡住即将出现的月亮。

    京市各地都很繁华,但这里是东区,属于老城区,街上的马路闭塞,也有些许路边摊,烟火气十足,是京市比较落后的区域。

    老区有一家败破的旧小区,旧小区外面是贴着各种颜色瓷砖的居民房,内里住着没站稳脚跟的年轻人,外面高楼里居住的都是从小在此扎根的有钱人。

    穷人和富人,贫穷和富贵,两个世界的人。

    走在街上时,沈雨晴给小狗拴上了条自制的狗链。

    她随便找了个烧烤摊,把狗狗圈在脚下,点了一打啤酒。

    夜不知觉间变得昏暗,路边摊几乎坐满了刚下班的人,烟火气息,自然晚风,年轻人饮酒畅谈。

    此时,帐篷上的小彩灯被打开,很亮,如繁星点点。

    沈雨晴不适应地眯了一下眼睛,服务员将一打啤酒搁在桌子上。

    她轻车熟路地拉开了易拉罐拉环。泡沫顷涌,悄无声息地滑落至她的手指,比隔着薄薄的铝皮触摸的感觉更冰凉,更刺骨。

    她喝酒不爱喝下酒菜,就是干喝,所以酒量练得很猛。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这次12瓶完全喝完,全程不吐,嗯,有进步。

    沈雨晴习惯性摸了摸裤兜,却没摸到烟盒,只触到一条口香糖和几张纸币。

    她迷迷糊糊想起,烟和打火机都留在家里房间了,口香糖是放假前她的朋友刘蕊琳给的,她说抽烟的人嚼这个可以盖住烟味,不容易被父母知道。

    她虽然没有当着母亲面去抽,没有刻意让母亲发现,但她也不害怕被发现。

    沈雨晴笑着,没有拿口香糖出来,支付了现金后,就牵着圣女果走了。

    圣女果倒也活泼,爱闹腾,现在难得有宽阔的地方给他快活,它就不管不顾地四处蹦哒。

    沈雨晴任由它走,没有管。

    弯弯绕绕走了将近十分钟,沈雨晴发现自己被圣女果绕到了一条岔路口,再往里兜,走到一条小路的尽头。

    这条路有些狭窄,尽头是黑色围墙铁栅栏,但是堆放着垃圾桶,她看不清楚门后面后有什么。

    而那些垃圾都是被丢弃的医药用品,一次性针管,用空的药盒,中药材残渣等等,成箱成箱的,还没有人来处理。

    沈雨晴往外面退了两步,莫名觉得熟悉,她大概算了下时间,十来分钟,不可能走出老城区,应该没绕太远。

    她想着,脚底的狗狗竟开始兴奋地乱跳,三两下就往小路里的垃圾桶那边钻。

    沈雨晴被迫跟了过去,正纳闷小狗怎么会对药水味感兴趣,走近才发现,那垃圾桶角落还堆着一箱烂皮的水果和饭菜。

    沈雨晴捏了捏鼻子,天气太热,饭菜的味道变质发馊,实在不好闻。她又瞥了一眼那箱水果。

    香蕉,苹果,橙子,车厘子,都是微微花皮的,但还是可以吃的,谁会这么奢侈?

    就是这一个不留神,小狗就开始奶声奶气地吠叫,使出吃奶的劲往栅栏门的缝隙里面钻,结果没两下,它就那样水灵灵地进去了。

    沈雨晴愣着愣着,逐渐开始慌张。

    先不说这狗她不可能不管,再者要是它进去打扰到里面的人就不好了,万一伤了人,那她可不还要赔钱?

    她哪有钱?

    沈雨晴三下五除二,决定使出她的老本行——翻墙。

    毕竟这事儿她在学校没少干过。

    沈雨晴观察了地上的垃圾,决定物尽其用。她先将装满水果的纸箱垫在垃圾桶底下,往上铺了一层纸皮,再把垃圾桶的盖子翻下来。

    借着纸箱,她很轻易地上到垃圾桶顶上。

    栅栏式铁门大约两米高,所幸,这栅栏式的铁门有一格格的空隙,提供了优势,可以当做梯子慢慢踩下去。

    只不过每根铁上都是做了尖头防盗处理的,最难的就是在栅栏顶部怎么翻到另一边去。

    沈雨晴磨磨唧唧了好久,最终还是在翻过去的瞬间摔了下来。

    花香,泥土,草地,软绵绵的草坪。

    有草坪的缓冲,她倒没有蹭伤,只是屁股疼的要命。

    沈雨晴睁开眼睛,扶着屁股,观察着这处院落。

    这是小院子,四面装着温柔的鹅黄色灯泡,但不昏黄,电线圈圈绕绕,交织在一起,延伸进最后的一堵墙里。

    草地看着就是刻意种的,很新鲜。四壁贴着瓷砖,往里面看,院子中间砌一些红砖,木栅栏,十分艺术性的围绕,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最终形成一片好看的花圃,而且还搭的高高的。

    而花圃后面是院子的尽头,有着豪华瓷砖砌筑的墙壁,大部分被花圃挡住,隐约看到尽头墙壁上镶嵌着一道防盗门。

    就在此时,沈雨晴又听到了狗叫声,但这次还夹杂着微弱的猫叫声。

    那声音,是从花圃后传来的。

    “圣女果~”

    沈雨晴在原地轻声叫唤了一声,那边没动静了,她不得不提步走了过去。

    越过飘香的花圃,她看到了草地上正在对峙着的猫狗。

    走近才看的到,花圃旁边的墙壁装着个水龙头,搁置了水桶和浇花喷壶。那道防盗门旁边,还放着一个很大很豪华的猫笼。那猫笼是真的豪华,分两层,上层放着成袋成袋的猫粮,下层就是猫窝。

    沈雨晴连忙拉着狗绳,把圣女果扯在自己身边,又忍不住观赏那只猫。

    那是只白毛猫,很常见的种类,并不是贵族猫。仔细看,猫的皮毛很顺很漂亮,很干净,身型不瘦,看得出来它主人对它的细心照顾。

    猫的戒备心很强,年龄或许也不小了,看着又凶又温柔的,圣女果毕竟是新生狗,吠叫了几声就躲在沈雨晴脚边了。

    此时,沈雨晴突然注意到前边多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她视线一抬,那堵墙上的防盗门不知何时被打开,门口杵着一个人。

    猝不及防,沈雨晴又对上那双十分冰冷,且阴郁的眼睛。

    男生穿着清一色病号服,侧脸消瘦,肤色在温柔的鹅黄灯下倒显得不冷白。

    他两步走到花圃,单膝蹲下身子将白毛猫拥在怀里。起身时,少年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猫身,露出腕骨的智能手环。

    是他?前几天那个怪人?那么说这里是中医院住院部?

    那也难怪,中医院属于百年名院,就在老城区,只不过这里收费贵,她生病就去小区附近的诊所,中医院也就前几天被母亲送进一次,因此不怎么认这边的路。

    宋赐宁见她还愣在原地,不禁皱了皱眉头,

    “请你离开!”

    沈雨晴连忙牵起狗绳,将狗拉到身后,随后堪堪道歉,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宋赐宁安抚着受惊的猫,睨她两眼,就准备转身进自己房间里。

    沈雨晴看了眼脚边的狗,圣女果现在在使劲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傻乎乎地绕着自己转圈。

    沈雨晴望着圣女果,脑里默默想起主意。

    9月初就要开学了,母亲向来说到做到,肯定会趁自己不在家偷偷把圣女果扔了。跟自己玩得好的同学都是五大三粗的,她正愁圣女果不知道寄托给谁呢,这位大少爷不缺钱不缺房的,就算他要上学了也肯定让佣人照看,而且他还爱动物,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吗?

    沈雨晴眼见男生就要关上门了,于是跑上去拉住了门把手,贼眉鼠眼道:

    “那个,大少爷,和你商量个事呗。”

    宋赐宁喜怒哀乐完全摆在脸上,就如现在,就是一副“我跟你很熟吗”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没出声。

    沈雨晴瞥了一眼蹦蹦跳跳的小狗,说,

    “我家里人不让我养狗,我能不能把圣女果放你这养……”

    宋赐宁紧紧拉着门把手,准备将门关上锁住。

    有毛病,他不举报她私闯民宅就算了,她还得寸进尺。

    沈雨晴用脚抵住缝隙,一股脑儿一通乱说,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自己叨叨了什么,

    “放心!把它拴在花园,我会来送饭的!就是要上学的时候麻烦你帮忙喂一下饭,也省的你浪费剩饭菜了。而且……你不帮我的话,它就要被我妈扔了!”

    沈雨晴后知后觉话里的“道德绑架”,也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那位大少爷并没有无情的关上门,而是突然松开拉着门把手的手。

    宋赐宁比她高了整整两个头,此时听完她的话,扯了扯嘴角。

    眼前的女孩又瘦又矮,白色宽松体恤,浅色牛仔裤,居家拖鞋。金黄色的头发长长,发根留出了一截黑发,时不时随风飘逸,露出两侧耳朵上的耳骨钉。

    银色的耳骨钉,有点闪。却只单是耳骨,每只耳足足5个钉,遍布耳骨的位置,耳垂却是空的。

    不仅如此,她的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酒精味。

    宋从他同学那听过一个词,精神小妹,用来形容她也不过如此。

    “你?还上学?”

    不屑,高傲,自大,讥讽不需掩饰,就是上层人看底层人的语气。

    大少爷怎么了,法治社会人人平等,大少爷也不能这么随便就看不起人啊。

    沈雨晴暗自吐槽,只可惜她现在还有求于人,只得用着自认为还算客气的语气道,

    “不然呢?你看不起谁呢?我成绩虽然不好,但也安全上了高三了好吧?”

    宋赐宁突然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将近两个月,在此期间,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自然的神情。

    在医院里的护工们都清楚他的病情,背后窃窃私语说他脾气差,母亲一改往常与他嬉笑的态度,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就连出去街上,路人看见病恹恹的他会投来赤裸裸的同情,这些区别对待,就好像时刻警醒着他,他已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与正常人不再合群。

    他想着,神色竟缓和了些,脸看着没那么黑了。他嘴巴弯出一个自然的弧度,说出的话似是调侃,没有那股刺刺的劲了,

    “没见过你这样的高三生。”

    怪,怪人!上一秒还生人勿近,下一秒又和蔼可亲,性子这样阴晴不定,太奇怪了!

    沈雨晴把话题拉回来,又说:“哎呀,这不是重点,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嘛?”

    “可以,但你要帮我一件事。”

    沈雨晴警惕地退了一步,眨眨眼,“什么?”

    “明天你走医院正门找我,说是我同学,我联系你找我出去散心,并且强烈要求不需要任何护工陪同。”

    沈雨晴见他同意,没细想里面的因果就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简单,那谢谢大少爷!我在此祝你早日康复!”

    得了便宜就卖乖。

    宋赐宁暗自腹诽,又兀自补充了个条件,

    “每天都要来这里喂饭。”

    沈雨晴答应过后,把圣女果牵到花圃,将绳子拴到红砖里。

    宋赐宁看见女孩拴好狗后,居然往后门栅栏铁门走。他看到她沾了泥土的短裤,嗤笑一声,

    “怎么,你又打算翻墙?”

    沈雨晴转过身看着他,尴尬道,

    “哈哈,大少爷,你这是要请我走正门吗?”

    宋赐宁默不作声,把防盗门开了一个大口子,以示她跟进去。

    或许是对他病情需求,病房里的灯也是鹅黄色的,很柔和,空调的温度舒适,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味。

    这个病房比其他的vip病房空间大的很多,除去洁白干净的病床,还设有床头柜,衣柜,洗手间,一张红木凳子,一个垃圾桶,堪比一个小单间。

    床头边有专业的医护仪器,床对面墙壁上挂了个钟,床头柜上除了一个玻璃杯,还挨着墙叠了整齐的一沓书籍,最上边的是一本黑皮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

    沈雨晴想起什么说,

    “对了,我叫沈雨晴。你也总得告诉我名字吧,万一他们问起来,我怎么说?”

    宋赐宁不说话,他把白猫抱在怀里,慢慢坐在床边,从床头柜上面的书籍抽出一本,想起什么,宋赐宁又把垒在最上边的黑皮笔记本放回底下的抽屉。

    沈雨晴翻了翻那些名著书籍,见他没制止,就随便从中抽出起一本书。

    《悲惨世界》

    还是英文版的。

    翻了第一页,沈雨晴看到扉页上被人用圆珠笔写了几个拼音,字迹清楚端正。

    “songg”

    好熟悉。

    边拼音边呢喃着,嘴里吐出两个字。

    “s-ong, -ing,赐宁?”

    她恍然想起,前几天在住院部大门口无意间听到那个有钱妇女的谈话,这么说,他们是亲人?

    那也不奇怪了,那个妇人穿着雍华,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挺年轻的,确实是有钱人,与这位处在顶级vip房间的大少爷有亲人关系,倒也对的上。

    宋赐宁翻页的动作一顿,清冷的眸子盯着她。

    沈雨晴还不知死活地凑近他,与他对视着,调侃道,

    “赐宁赐宁,赐你一生安宁。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嘛。”

    宋赐宁愈发觉得她聒噪,神情又冷了几分。

    表情冷冰冰地,沈雨晴觉得空气瞬间冷了几度,凉飕飕的,她下意识退了步子,脚边踢到了什么。

    沈雨晴低头一看,那是一小堆碎片,隐约能看到芯片卡以及复杂的电路线,还有白色外盖板。

    这是摄像头,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拆掉了?!

    宋赐宁脸上没什么表情,冰冷冷说,

    “知道了,还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