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表情淡然，虽是笑着，着实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个子很高，与宋泽相似。不过与宋泽给人的成熟稳重感不同，他稍显青雉。
年龄看起来与平禄相仿，一张脸长得很精致，浓眉下一双眼看着含情脉脉，左侧眼角下不偏不倚嵌着一颗痣。
平禄似乎不太想与他对视，相望一眼后，匆忙低下头点起了手机。
见平禄躲闪，服务员移走了眼睛。
他又对着平晓说了一声：“请稍等片刻，菜马上好。”
这次他说的不急不缓，好像有意要让某人听见。
平晓一头雾水。她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交流。
宋泽突然开口道：“刚刚那个小伙子有点面熟。”
平晓说：“我也觉得。他是不是认识我们？”
平禄：“……………”
宋泽说：“正叔店里的服务员都挺年轻的。”
平晓：“估计都是放假来打工的吧，楼下吧台那小姑娘，看起来还在念高中呢。”
宋泽：“打工的吗？”
宋泽有点怀疑，但不知道在怀疑什么。
平禄：“………………”
平晓突然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心不在焉的？”
平禄身体抖了一下，抬头露出一副懵逼的表情。
他说：“没有，在想事情。”
说完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
“我去上个厕所。”
说罢站了起来，走向门外。
平晓一头雾水。
平禄有点用不惯自己的腿了，他的表情从懵逼变成了疑惑。
走出包厢门，视线瞟到过道尽头的厕所标识，离包厢不远，转个角就是。
平禄低头转了个弯，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一面墙。
不，不是墙，是个人！
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他正中那人，额头磕到了对方的下巴。
一股痛感上头，平禄抬眼：
“对不………”
最后一个字被他埋在了肚子里。
那送锅的男服务员正垂眼安静地看着他。
真他妈操蛋。
平禄瞬间向后退了一步，诧异地盯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朋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服务员语气带着戏谑。
平禄：“…………”
服务员轻笑起来，垂下的两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捏着下巴，做出一个端详的动作。
“嗯…应该见过。”
平禄：“………………”
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氧气都凝固起来，堵着他的喉咙，让他吸不进，也呼不出来。
服务员见他不说话，随即侧过了身子，一只手摊向身后的厕所。
平禄瞬间动身，与他擦肩而过，直奔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许应深的眼神很有意思。
平禄在厕所呆了一会，他把事情捋了一遍。然后得出一个惊天的结论：今天不宜吃火锅！
当他走出厕所时，许应深已经不见了。
回到包厢，他又变成原来的表情。
可能因为是熟人，菜上的很快。平禄进门时，平晓正往锅里倒着牛肉。
她说：“来啦，我没忍住就先开动了，别介意哈。”
宋泽伸着手，一副想帮平晓却又帮不上忙的无措感。
平禄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环视了桌子一圈，有点失望。
咚咚，包厢门被人推开。
正叔依旧咧嘴笑着：
“各位，吃的满意不。”
平晓说：“还没开始吃呢，叔你也别忙了，来一起啊。”
正叔没有拒绝，坐了下来。
正叔一进来，包厢里像是放起了炮。
他和平晓二人先是寒暄几句，不知怎的，声音渐渐加大，热火朝天了起来。
倒是有吃火锅该有的氛围了。
听着三人的聊天，平禄感到惬意。
他夹起了一片肉安静地品尝着，不烫不冷，带着扑鼻的香味，贯彻到整个食道。
堵在喉咙里的一口气也算是咽了下去。
他彻底沉醉在美食的世界，甚至没有听见平晓他们在谈论自己。
“小禄，小禄？”
平禄抬眼，正叔慈祥地看着自己：
“小禄啊，你第一次来堰秋吧。”
平禄：“嗯，第一次。”
“感觉咋样啊？”
“我挺喜欢这里的。”
正叔笑了起来：
“喜欢就好，你多呆几天，多玩玩。”
“嗯。”
平禄本想说自己快要返校，但看见正叔的热情，还是选择不煞风景。
但平禄说完就无语了。
不是因为正叔，他看见了个不好的东西。
许应深端着一碗，走了过来。
“正叔牛肉饭，慢用。”
他边说边放在了桌上，顺势看了平禄一眼。
平晓看见他，说：“又是你呀。”
正叔表情有点惊喜：
“咋啦？你们认识？”
平晓说：“没有，这小帅哥刚刚给我们送锅的。不过我们确实眼熟。”
正叔笑了起来：
“怎么不眼熟啊！这是小深，小深你都不认识啦？”
平晓：“小深…？”
正叔啧了一声，说：
“许，应，深。我大侄子。他在堰秋上的小学，你那时候放假回来天天偷带着他出去玩的！”
听完平晓大声“哦”了一下
“你是小屁孩啊，哈哈哈，变了这么多。好久不见！”
“小屁孩…”听到这个称呼，平禄有点忍俊不禁。
许应深有些无奈：
“晓姐，我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叫我。”
平晓说：“哈哈哈，叫习惯了。算然但是，你对我来说就是小屁孩嘛。”
许应深敷衍地笑了笑，随即很郑重地说：
“晓姐，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
他想对平晓说“节哀”，但看着平晓的表情，还是咽了回去。
他将目光转向了平禄。
平禄一直在盯着许应深，突然的对视让他有些无措。
平晓看了看二人，说：
“我都忘记介绍了，小深，这是平禄，我弟弟。”
许应深没有显得很好客，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晓姐还有弟弟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平晓说：“嗨，刚刚才认的。”
许应深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他看着平禄，说：
“你好，平禄。”
不知为何，平禄感觉这句话尤为刺耳。
“你好。”
平晓又招呼许应深坐下，她看上去很开心：
“小深你是特地回来帮忙打理火锅店的吗？”
许应深还没回答，就被正叔抢了先：
“嗨，他还特地回来。他就是闲的没事，放假跑我这里蹭饭的。也没和他爸妈说，自己偷偷就跑过来，要不是我正好在堰秋，谁知道他又要跑到哪个野地方去。”
许应深尴尬的笑了笑，他为自己找补道：
“放假回来看看我叔，而且不是不跟我爸妈说，是我忘了。”
听到这话，平禄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他瞥了许应深一眼，又轻微翻了个白眼。
“小深在哪里读书啊”
“盛州，晓姐听说过吗？”
平晓摇了摇头：“这几年和你宋泽哥一直呆在国外，不大熟悉。”
许应深随意地摆了下手：“小地方，没什么好说的，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跑回来了。倒是晓姐你，这几年都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有？”
平晓默默和宋泽对视一眼，依旧很温和的笑脸：
“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几个疗程就能康复。”
“那太好了，”许应深接道：“等晓姐康复，一定通知我，我这上赶着给你送礼物呢”
平晓连忙应和，又急忙扯到了其他话题上。
平禄默默注视着二人，不知是他的错觉，平晓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听着包厢内几人的闲谈，对于眼前几位除许应深外的陌生人，他心里多少有了个大概。
飞雪被欢聚渲染，带着暖意，让店内的人儿多了一份安逸。已是午夜，火锅店内的热闹确丝毫不减。
酒过微醺，宋泽扶着不胜酒力的平晓，在门外与正叔做着道别。他将自己的外套紧紧包裹住了平晓，就像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抱在怀里。
平晓喃喃道：“正叔……我……好饿……，我想……想……吃……蛋饼……”
听着姐姐不清晰的口齿，平禄心里微微颤了一下——这话听不出丝毫对亲人的撒娇，而显得几分乞求与苦涩。
正叔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极尽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平禄跟随脚步上了车，听着宋泽对于自己的安排，他一一应和。失去了平晓的起哄，两个都不善言辞的男士谈话间都多了一份生疏。
宋泽终究优先打破的沉默：“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都挺好的。”
“那个…………”
二人同时张了嘴，他们通过后视镜对视了一眼，宋泽笑了一声，示意平禄先说。
“请问，平……我姐姐，她得了什么病。”
宋泽没有立刻回应，他扭头看了眼熟睡的平晓，像是在犹豫。
半刻，他回了一句：“没什么，酒都能喝，还能有什么病。许家那小子吓唬你的。”
平禄“哦”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宋泽说：“你家在哪？”
平禄神色一凝，还是先问了句：
“干什么？”
“不干什么，了解一下。勉强算作亲人间的问候吧”
“…………”
“你不想说？”
平禄：“没有，我家住盛州。”
“那么我的猜想都成立了。”
宋泽很快接过话，稍稍抬了抬语气：
“你认识许应深。”
平禄不做答复，只是习惯性的一只手撑起窗边，向窗外望去。
“我只能说缘分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宋泽的语气愈发松懈，显出几分疲惫。
“嗯。”
“那小子和你认识多久了？？”
“高中认识，算作三年。”
“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
平禄回复得很潦草，引的宋泽回头稍探了他一眼：
“看出来了，若是好友，早就该在火锅店道明身份的。”
平禄不再回话，而是望着车窗外被暗色蒙盖的天空，纷纷扬扬地打入他的眼眸，橘黄色路灯照的落雪斑驳，映入车窗里，显得他身上也有几分柔色。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惊扰了他身上的雪色，平禄回过神，翻起了手机。
“您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平禄好奇地点开，名为“深井冰”的陌生人给他发来了一条好友申请：
“小鹿哥，该把我加回来了吧。”
平禄盯着这条消息，良久，按下了同意。
他没有说话，倒是“深井冰”发来了一张卖萌的表情包。
深井冰：“小鹿哥，你的到来让我欣喜若狂（玫瑰）”
两分钟后，
深井冰：“？？为什么不理我？（哭）”
又两分钟后，
深井冰：“小～～鹿～～哥～～你回我呀～～～”
平禄心里满是无语，他本不想理睬，却被迫看见了对方送来的 99+卖萌撒娇表情包，实在招架不住。
平禄：“幼不幼稚？”
深井冰：“见到你我高兴呀。”
“加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到你，让我不由得感慨万千。寒假即将结束，你却始终没有与我联络，让我心寒。啊！小鹿哥！我好想你！啊！我…………
“您已被对方拉黑”
看着屏幕上红色感叹号，许应深一时不知是恼还是笑。
“无所谓，起码加上了。”他心想。
他蹲在火锅店门口，等待着正叔最后的收摊。手机屏幕上是与小鹿哥的聊天框，虽然对方并没有回复他几句。
“哥，走了。”不知何时，他身后走来了一个女孩，是那位吧台的服务员。
许应深回复了一声，起身将手架在女孩的肩膀上，捏了捏她的脸。
“阿欢，我今天好开心啊。”
“为什么？”
许应深不再回答，只是回头看了眼火锅店。
“不告诉你。”
许欢瞪了瞪眼睛，一脸打量地看着自己的亲表哥。
“哥，你谈恋爱啦？”
许应深立刻拿开了她肩膀上的手：
“胡说八道，你哥老实的很，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许欢：“骗鬼。”
许应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