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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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秋末穿着吊带,不慌不忙地把脱下的衣服塞到衣柜里,随后伸手去取衣架上的灰色长袖T。

    刚把衣服取下来就被重重的甩了一巴掌,夏秋末眼前瞬间一黑没站稳撞到了衣柜上,脸上刹那间猛烈袭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而后开始灼烧,麻木。

    夏秋末扶着衣柜缓了缓,仔细想想她挨了挺多巴掌的,但是她犯过什么错呢?

    她待人和善,遵纪守法,连没有斑马线的马路她都不过,明明什么错都没犯过,只是夏露明觉得她有错,她就有错,若是她说她没错,那也是错。

    夏秋末将手中的衣服丢到地上,转过身一脸死不悔改的模样正视夏露明。

    她被打的那半边脸已经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嘴角也破了点皮,渗出点点血珠。

    夏露明再次抬手被林玥拦了下来:“别打脸,她要上班。”

    夏露明还是一巴掌又扇到了夏秋末的脸上:“怎么?她还要脸?”

    夏秋末用凉凉的手背碰了一下热辣的脸,冷笑道:“我要脸干嘛,我贱得嘞,我就差没刻个碧池在脸上了,你们不是很清楚嘛,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所以早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还在期待着我给你们争光争面?”

    夏秋末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疯了般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想什么呢!我基因就摆在这了,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夏露明摘下衣架,高高举起将要落下被夏秋末脱吊带的动作制止了,夏露明将衣架丢到地上,带着满身的怒气无可奈何地转身出门。

    林玥皱了皱眉,像是觉得夏秋末没救了那般叹了口气无言离开。

    夏秋末捡起那件灰色衣服穿上,转头看向衣柜里的露出来的酒红色卫衣,总觉得自己的不堪被它发现了,就像是为那件卫衣隔绝掉不好的东西那样,夏秋末合上了衣柜的门。

    当年那古老高大的木门,也是为了将她隔绝掉在她眼前这么合上的。

    那年她十岁,林玥怀孕莫名其妙地流产后查出了多发性子宫肌瘤,无奈切除了子宫,而这也就意味着,夏露明这生只有夏秋末这一个女儿。

    当时夏露明的哥哥以夏露明没有能接管夏家大院,以及夏家私人博物馆的男性后代为理由,将夏露明一家赶出了夏家大院。

    那之后夏露明魔怔了一般将夏秋末当成男孩子来养,所有与女孩子有关的东西,他见到就会扔掉,甚至夏秋末十岁到十七岁,没有留过长发。

    直到十八岁,夏秋末被夏露明逼得彻底放飞自我,搞砸了高考后,还扬言夏露明再趁她睡着剪她头发,她就砸了夏露明最在意的夏家的博物馆。

    当时夏秋末像疯了一般地吼叫,让夏露明也有了一丝忌惮,只不过他对博物馆的执念,还是强加在了夏秋末身上。

    ......

    第二天夏秋末直接翘班,林玥站在夏秋末床边怎么叫,夏秋末都无动于衷,那什么破工作,她一点也不喜欢,她当乔颖菲替身挣的钱,已经足够她离开这个回家了,她不想再做一只被困住手脚的小鸟了。

    “我当年为了你怎么放下脸面去求赵枝淇的,你现在说不去上班就不去了,你以为就你的学历,还有哪个地方要你!”

    说到这个就来气,夏秋末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怒视林玥:“我现在工作是有,工资呢!每月直接打到你卡上,每天的交通费饮食费都得问你要,而你还要说我花费大,那不是我挣的钱吗?”

    “那钱也没花在我们身上!”林玥摊了摊手说得理直气壮。

    “是啊,都让你们腆着脸,拿去补贴那个不属于我们的博物馆了,我凭什么!我自己过得跟个乞丐一样,我没有一点自尊了,现在谁拿钱都能把我骗走!”

    林玥一副体贴的样子坐到床边说:“我和你爸是在为你铺路,想让你进夏家大院。”

    “我需要吗?那个什么破大院我说我要了吗?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说为我好?”夏秋末冷笑一声跳下床,“我想说你们脑子有问题,有坑,有大病!为我好?就是因为你们我才不好!”

    “你也知道夏家大院一直都是你爸的心病......”

    “心病?”夏秋末打断林玥,指着自己肿起来的脸说,“我也有心病,我为他的心病让步,他说我的心病是矫情,打一顿就好了!就你们是人,我就是来拯救你们的工具呗!”

    “给你们美得嘞!我就是一个啥用都没有的蛀虫,还想让我拯救,等着被烂空还差不多!”

    夏秋末噼里啪啦说得激动,再待下去感觉要控制不住骂自己的姥姥了,她可没有错,不能误伤。

    脑子一片混乱中,夏秋末从衣柜摘了一件薄款粉色大衣就出门了。

    夏秋末闷头走了很久,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她以前很爱待的小公园,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有,六年了。

    明明就在家附近,可她一直有意躲避这里,因为那个初夏,在那棵榕树下,那让她没法忘掉的金银花香,和夏露明当着江季初的面给她的那一巴掌。

    夏秋末抬头,阳光真好,刺得她睁不开眼,她还以为今天天气不好呢,因为没出门,家里的氛围让她有了一切都不好的错觉,所以拿了一件大衣,这个温度,穿大衣有点热了。

    夏秋末远远地看见了那棵榕树,比六年前更大更茂盛了。

    她走到树下,发现阳光已经透不下来了。

    六年前可不是这样。

    六年前的树下光影斑驳,随着微风扫动树叶,树下的光影也随之舞动。

    江季初在正午时分对着粗壮的树干站在树下,双手插兜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夏秋末补课班放学从那里路过看到了江季初,她好奇树上有什么便走了过去,才发现江季初是闭着眼睛的,有一簇光落在他的眼睛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闪烁着微妙的光芒,像是海面上的波光微漾那样,美得让人想多看几眼。

    夏秋末踩上围着树的花坛,伸手拦住了那束光。

    她想是抢走了什么宝贝那样未扬嘴角窃喜,却发现那束光在自己手心里那么平平无奇,和洒落在地上的光没什么两样。

    所以美的不是这束光?

    “你在干什么?”江季初偏头绕过夏秋末的手背看向她。

    夏秋末瞬间僵住了,像是偷了什么东西被发现那样不知所措,她不敢看江季初,便死死盯着手心里的光胡说道:“它落单了,看着很孤独。”

    江季初把夏秋末的手往下扒拉了一些,他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那束光,他一本正经地调侃道:“光有复数吗?”

    夏秋末为了面子死撑,指了指地上斑驳的光影说:“一束光,两束光...”她又指向没有没有树遮挡的地方,“合在一起就是一片光......”

    江季初哼笑了两声,但是脸上却没有笑意,不知道他是觉得好笑,还是无语:“你居然担心这束光会孤单。”

    夏秋末垂眸,淡淡的金银花香随着微风一股一股的袭来,她像是被花香迷惑了,坚信她和江季初有冥冥注定的缘分,不然怎么每次遇到江季初都那么奇妙,那么美好,那么让人难以忘掉。

    夏秋末咬了咬唇,半晌后喃喃道:“我在意是否孤单的那个,不是光。”

    “嗯?”

    “啪!”

    夏秋末不记得江季初之后的表情了,她的眼里全是夏露明暴躁的横眉瞪眼,耳边全是夏露明肆意辱骂,最难听的是什么来着,哦...

    说她像是发情的母狗。

    这些也成了夏秋末对江季初忘不掉的回忆了,只不过不再是美好,而是成了一种无形的脏东西,只要一想起来就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烂发臭,恨不得跳进深渊,把自己摔得稀巴烂,才能得以解脱。

    好在,江季初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见过长头发的她。

    夏秋末缓缓走向有光的地方,她盯着自己的影子一点点从树荫下露出,发丝随微风飘扬,轻盈舞动。

    夏秋末抿嘴微笑,一个没有五官没有色彩的影子,只因为长发飘飘她竟看到了美。

    不过,旁边一头短发的影子竟也有着肆意张扬的帅。

    夏秋末掏出手机,小碎步朝那个帅帅的影子又靠近了一点,然后歪头,拍照。

    夏秋末微笑打开照片查看,笑容就在那时凝在了脸上,那个帅帅的影子居然比了一个‘耶’。

    夏秋末转头看向影子的主人,只一眼,夏秋末拔腿就跑,却被江季初拽住了大衣腰带。

    夏秋末颤抖着手捂住了脸,若是江季初认出她,当面提起六年前那天的话,她没办法面对,她会疯掉的。

    “乔颖菲?”

    夏秋末脑子轰地炸开了,忘了还有这么个棘手的问题,但是比认出她是六年前那个发情的母狗好多了。

    夏秋末理直气壮地夹了句:“我不是乔颖菲。”

    江季初追问:“那你是谁?”

    夏秋末自信道:“你又不认识,管我是谁!”

    江季初盯着夏秋末的后脑勺,沉默片刻后缓缓出声道:

    “我认识。”